拾玖,那片銀杏葉,執念
“你是想讓我親自感受一下驅魔盟會裏的事情吧。”蘇杏菲的手心裏靜靜躺著一片枯萎的葉子,棕色長髮垂下片片細小的銀杏葉,乾淨清爽的氣息落下。
“也可以這麼理解,況且我從來沒見過哪隻妖的妖力可以跟我的靈力匹敵,你是第一隻。”喬梓澤饒有趣味地旋轉著玉笛,眼底的打量絲毫沒有被遮掩。
道袍下的葉妖捂著心臟蜷縮在一起,生命力迅速枯竭,慢慢變成一片枯萎的葉子,終於嚥了氣,蘇杏菲起身,一瞬間有點晃神。
她為何擁有這麼高強的妖力,因為這根本不是她一隻妖的妖力,而是融合了她自身的修為和一隻葉妖的全部靈力,當年懵懵懂懂的她也是在這樣的林子裡化為人形。
初次來到人世的她就像個頑皮的孩子,東跑西竄,絲毫不懂葉妖的命運,至今蘇杏菲還在懺悔,如果當初她不曾那麼頑皮,堅持自我,如果當初她能事先同樹精爺爺說一聲……
與她在同一枝上誕生的姐姐時常告誡她,人類很危險,是葉妖的天敵,特別是這種幼小的妖怪,修為尚淺,要是被他們盯上了,九死一生。
與人類相同的一點是,妖同樣很珍惜自己的生命,雖然一生的時光可以很長,甚至是千年,但是它們很少覺得厭倦。
沒有哪隻妖願意年紀輕輕就夭折。
姐姐多次告訴她人類的殘暴和蠻橫,但是蘇杏菲當初並不是被人類欺騙的。
姐姐只讓她避開人類,卻忘記告訴她,人類很聰明,知道怎麼降低妖物的防備心,然後趁虛而入。
最讓她覺得不可思議的一點是,她是差點被妖害死的。
當年一隻剛化為人形不久的曼陀羅花妖靈力枯竭,拖著半殘的身體來到她面前,在林子的邊緣喘著氣,手臂一點點摩擦著地面,卻沒有多餘的力氣再向前,潔白的衣衫被鮮血染紅,不規則的血跡東一塊西一塊,花妖的樣子被汙垢掩蓋,眼睛裏的光越來越暗,眼看就快要死掉。
蘇杏菲看著這般淒涼的場景,瞬間有些於心不忍,一時心軟就用了點妖力幫她治療。
花妖起初對她千恩萬謝,就差跪在地上拜謝她的大恩大德。
但是蘇杏菲萬萬沒想到她會恩將仇報。
或許,那只是她自導自演的一齣戲。
就在她約蘇杏菲一起去散心的時候。
就在她把蘇杏菲帶到一群穿著黃色道袍的人類面前的時候。
就在她漠然地鬆開蘇杏菲的手,頭也不回地走向那群人類中間的時候。
蘇杏菲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陷入了漁網。
她拼命地逃離,以平生從未有過的速度跑開,最終在體力不支的情況下被驅魔人捉住。
他們給她戴上手鍊腳鏈,後背貼滿奇奇怪怪的道符,用刀刺穿了她的腹部和腳踝塞進籠子裡。
葉妖的血很純淨,用來洗藥是最適合的。
所以那群人不顧她的掙扎把引流管塞進她的傷口裏,肆無忌憚地收集她的血液。
現在的祁薇娜永遠忘不了當時的場景。
蘇杏菲幼小的身體血跡斑斑,嘴角淌著血,在被驅魔人搬走的時候用充滿仇恨的目光掃視了她一眼。
就是那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眸佈滿了失落和絕望,亂髮遮住了大半的面容,眼球周圍細細的血絲顯露出來。
祁薇娜看著她額頭上的鮮血染紅了那雙清澈的眼眸,血淚一滴滴落在冰冷的鐵籠裡。
此刻的蘇杏菲狼狽不堪,卻在她心裏留下了重重一擊。
後來在跟著驅魔人回去的途中,一隻葉妖拼了命地衝進隊伍裡,幾乎耗盡了所有靈力才把蘇杏菲帶走。
她們或許永遠不會知道,如果不是祁薇娜偷偷放出的毒,她們不會走的如此順利。
姐姐揹着滿身是傷的蘇杏菲回到林子裡,在受了重傷的情況下把身上所有靈氣傳給了蘇杏菲。
蘇杏菲很想拒絕這份靈氣,但是她沒辦法看著姐姐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還在拼命掙扎,耗散自己的修為,同爲葉妖的她知道那有多痛。
最終,姐姐化爲了密密麻麻的橙黃色光點,什麼也沒留下。
好在蘇杏菲憑藉着這份靈氣僥倖存活下來,自此以後馬不停蹄地離開了那片充滿悲傷的林子,找到了另一處小一點的林子,吸收天地靈氣,努力修煉,碰到人類能躲則躲,這一待就是一百多年。
如果不是喬梓澤的出現,她很可能一輩子也不會走出那片林子,以便用一生來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