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兒院的所有孩子，都曾經被稱為沒有家的孩子。

    “杏兒想要有個家嗎？”

    少年看著少女黝黑的眼眸，嘴角浮現笑意。

    “如果阿澤想要有的話，我就也想要。”

    少女俏皮地轉了話鋒，學著喬梓澤管用的語氣委婉回答。

    “變聰明瞭?”

    喬梓澤揉著蘇菲杏的臉頰，看著她有些犯困的模樣，順勢讓少女磕到自己的肩膀上。

    “我會給你一個家。”

    格外輕柔的聲音幾乎為不可聞，早已被睏倦帶入夢境的蘇菲杏不會知道，自己最珍愛的少年早在最開始還稍顯懵懂無知的時候就給了她這輩子最沉重的承諾。

    此後的每一世，每一次輪迴，每一份相同的執念，都是爲了遇見你。

    我想給你一個家。

    我會給你一個家。

    至死不渝。

    蘇菲杏說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感覺。

    只是很無奈地淡笑，眼角卻溢位了透明的液體。

    她自幼就擁有一個無比簡單的世界，這個世界裏只有一直自詡為她唯一的親人的姐姐。

    她憧憬過未來，曾經獨自坐在山丘上看著日出日落，也曾經羨慕過天邊的暈色。

    只是因為曾經一度把姐姐認定為生命裡最重要的，唯一一個不可以失去的存在，所以在那樣過早地失去了這份曙光的時候，一度遁進黑暗。

    ——

    她並不是沒有沾過鮮血。

    在姐姐離開以後，擁有兩個靈魂的自己無論是修為還是靈力都提高的非常快速，也自此墜入了對人類的極度仇視中，還有善於蠱惑人心的妖物。

    如今收回記憶碎片以後，蘇菲杏才知道，祁薇娜應該是有理由恨她的。

    當年害的祁薇娜無家可歸，最後被驅魔盟會利用的罪魁禍首其實就是自己。

    只不過是因為手上沾滿鮮血，蘇菲杏的精神極度不穩定。

    葉妖整體來說本就屬於劣勢，生離死別其實再頻繁不過。

    曼陀羅的毒素有著渾然天成的擴散力，那日祁薇娜還未擁有足夠的修為化為人形，就被蘇菲杏傷了根部。

    那段時日她是真見不得任何葉妖死在自己的面前，姐姐的死亡就像是她終生難以擺脫的夢魘，驅使著她透過殺戮疏導心裏壓抑的憤怒，即使現在知道了當年姐姐的心思並不單純，她也承認心裏的這個位置，是沒辦法變動的了。

    而蘇菲杏身為妖類，與那個人類少年的第一次初見，蘇菲杏不曾記得，喬梓澤也早就忘記，就是在這個時候。

    不知道從何處傳來的悠揚笛聲，婉轉低沉，聲音極其具有穿透力，當時的喬梓澤正在給一株紫羅蘭吹奏樂曲，無意間與蘇菲杏撞在了一起。

    蘇菲杏抬頭，整個視線都被面前少年的眼眸佔據。

    那是一雙純淨無比的眼眸，黑白分明，微微帶著淡色的光芒，眼底純純淨淨沒有任何其他的情緒色彩，明朗至極的色澤，黑色的眼瞳裡完完全全是她的模樣。

    蘇菲杏就是在那個時候壓抑住了身體裡第二個靈魂的躁動，那是她自姐姐離去以後第一次感受到世界的美好，並且這份美好足夠讓她懷念至今。

    “你那麼好，我怎麼會不喜歡你。”

    孤兒院時期，蘇菲杏還算個不安分的性子，偶然一次聞到了廚房裏的酒香，硬要拉著喬梓澤陪著去喝一次酒。

    當時的喬梓澤看著蘇菲杏一碰就醉的酒量又好氣又好笑，明明也不是濃度多麼高的酒液，蘇菲杏愣是單單喝了這麼一點就醉了。

    這般不經人事的酒量，居然還有勇氣拉著他來偷喝。

    喬梓澤只能選擇將她揹回去，雙手剛剛觸碰到蘇菲杏就被少女一把拉住，嘴裏喃喃著什麼，喬梓澤安靜地俯身去聽，只聽得到斷斷續續的一句話。

    “別走，阿澤，你那麼好，我怎麼會不喜歡你……”

    少年頓時微紅了臉頰，呼吸聲相撞，畫面一時滿是緊張的意味，心跳聲似乎也被無限放大，喬梓澤聽見自己的心臟似乎失去控制般狂跳不止，一時手足無措，聽見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以後揹着蘇菲杏落荒而逃。

    一向以鎮靜自詡的少年，第一次感受到一種瘋狂的無力感，卻並不讓人排斥這種情況的存在。

    蘇菲杏托腮靜靜看著羞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少年，臉頰上的粉紅色逐漸逐漸蔓延到耳後根，眼睫沒有規律地不斷上下抖動，彷彿蝴蝶的翅膀。

    蘇菲杏忍不住嘴角的笑意，這般模樣的喬梓澤她確實是第一次見到，也著實讓她開了眼界，忍不住伸手去觸碰少年略帶稚嫩氣息的臉頰，明明知道是觸碰不到實體的，卻還是想要努力地接近他的存在。

    少年手腕上別緻的銀色手鍊上垂下一片片金黃色的銀杏葉，不知是用什麼材質做成的，一小片一小片的葉子看上去格外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