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壹拾玖——夢境
“都這個時候了還不打算醒過來嗎?”喬梓澤有一下沒一下地理著蘇杏菲的頭髮,棕黃色的髮絲其實格外好看。
“我記得前世你可沒有睡懶覺的習慣。”少年溫潤的聲音一直低低在蘇杏菲耳邊迴盪。
“好吵。”蘇杏菲微微皺了皺眉。
夢境裡——
為什麼什麼都不記得了呢?
蘇杏菲靠著樹幹,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一點點的失去了所有支撐的力量。
好像重心被剝奪。
為什麼什麼都不知道。
為什麼什麼都找不到緣由。
紛紛揚揚的銀杏葉落下來,在風裏被吹成各種形狀,由綠色慢慢變成金黃色。
一片又一片,蘇杏菲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規模的銀杏葉落下,好像永遠沒有盡頭一般的。
金黃色的葉子在陽光下近乎透明,紋路清晰。
蘇杏菲的眼眸漸漸被金黃色渲染。
無數片銀杏葉從樹下掉下來,在風裏飄搖著遲遲不落地。
蘇杏菲感受著身邊呼嘯的風,忽然覺得很冷。
漫山的草地漸漸失去了夏天最富有生機的色彩,從生機勃勃的翠綠變得帶著一點點焦黃。
“還是選擇一味逃避嗎?”蒼老的聲音在身後低低響起。
蘇杏菲低下頭。
“其實一直以來在逃避的人不是蘇菲杏不是蘇凜白,而是你自己。”
不願意面對過去,不願意接受現在,不願意奢望未來。
選擇了與光芒背道而馳的一直是自己。
如果不是那麼優柔寡斷,就不會對蘇杏槐手下留情。
如果不是沒有勇氣,就沒必要有前世今生的存在。
“阿澤……”
蘇杏菲現在才發現,自己的肩膀上已經佈滿了銀杏葉。
一片一片,金黃色的銀杏葉。
稍微往前走一步,腳底下就是葉子沙沙作響的聲音。
很久沒有回來了。
她還一直以為,自己再也沒有回來的機會了。
——
“好吵啊……”蘇杏菲慢慢睜開眼睛,看著白花花的天花板,喬梓澤很是貼心地把窗簾拉上了,陽光照不進來,看上去感覺像是已經到了晚上,朦朦朧朧的視線很快開始聚焦。
喬梓澤輕笑。
“睡了這麼久,超出我的預料啊。”少年扶了扶自己的金絲眼鏡。
——
又是一年晚秋。
蘇菲杏感覺到一片片落葉輕柔地掃過自己的臉頰。
迷迷糊糊地慢慢睜開眼睛,並不熟悉的光線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一片片飄飛。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被埋在了樹葉裡。
蘇菲杏伸手把頭頂的樹葉撫開,從葉子裡坐起身。
略帶寒意的風捲過山丘,幾個小樹精嬉笑打鬧的聲音似乎還在耳畔。
這是……在誰的記憶裡?
蘇菲杏想要扶著樹幹站起身,手卻穿透了樹皮。
畫面一轉,日出日落似乎毫無時間限制,在她的眼前無限變換。
直到那個模樣清秀而熟悉的少年出現在視野裡,失控的時間才重新開始運轉。
蘇菲杏看著眼前無比熟悉的少年,似乎近在咫尺,實際遠在天涯。
那個少年曾經出現在她一度平淡無奇的生命裡,在她最絕望的時候握住她的手,耳鬢廝磨,聲音帶著天然的磁性,他告訴她要向前走。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曾經也是人類。
那個被所有人遺忘和忽視的過去,那麼遙遠的,遙遠到一點都不真實的記憶。
“阿澤,我找到你了。”
樣貌稚嫩的少女還有著明顯的童音,因為心情愉悅而嘴角上揚,白皙的面板越發襯得她嬌豔如蘭,淡黃色的裙襬在空氣裡劃出一道淡淡的弧線,彷彿初春時節展開的迎春花,小小的一朵,攀附著低矮的藤蔓露出稚嫩的花瓣。
那個穿著白襯衫的少年笑眯眯地摸了摸少女的頭頂,眼神裡滿是寵溺,但眼眸的最深處,還帶著那個年紀的蘇菲杏看不懂的情感。
“我一直在找你。”
少年的輪廓在記憶裡慢慢模糊不清,只有那句聽起來似乎雲淡風輕的話語,一字一字戳在蘇菲杏的心裏。
那時候是在什麼時候呢?
大概是扇尾的風鈴第一次與青煙笛發生共鳴的時候。
蘇菲杏握緊了手裏的金絲扇,扇尾的風鈴因為接觸到熟悉的氣息而叮鈴作響,清脆的聲音隨著輕柔的風擴散開來,在空蕩蕩的山丘頂端蔓延,蘇菲杏靜靜地望著少年手腕上繫着的金黃色銀杏葉吊飾,眼眸裡的神色又暗淡了幾分。
她大概明白這必然是某個人故意讓她看到的夢境。
天邊的彩霞呈現格外妖豔又耀眼的大片紅色,重疊的邊緣浮現暗色,中心的顏色卻濃郁的似乎要溢出來。
蘇菲杏抬頭看著不尋常的天色,晚霞籠罩了少年的白色襯衫,把那般乾淨的純白色彩染成沉寂的紅色。
就如同滔天的火焰。
她的第一次輪迴,是以一個普通人類的身份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那時候她似乎就不那麼幸運,出生不久父母雙亡,以至於得以在孤兒院裏認識了一個叫喬梓澤的少年。
”阿澤,家是什麼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