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將滅的燭火
安歌跪在地上,耳朵裡反覆響著唐文懿說的話,那短短的一段字在腦子裏嗡嗡作響,她一時間竟聽不到外界的一點聲音,像是晴空裡的一道悶雷,憑空震的他的心腔一陣顫慄。
唐文懿自然是察覺不到的。
對他來說如今一切都是暮色將至了,他這個皇上表麵風光,其實如同蒲草,漂在他所掌握的江山之下:“朕,已經是將滅的燭火了,每日坐在金鑾殿上,小心翼翼的均衡著周圍,卻時刻都在擔心窗外某一陣東風,會吹滅了這把殘燭。過往的歲月過往的人與物,全都煙消雲散了。”
“皇上可是想起了已逝的懌妃娘娘?”唐墨聽唐文懿這些話,不見皇上的架子,倒是有點追憶過往的神傷,他的神色也一樣帶著霧氣:“懌妃娘娘仙去了許多年,我卻還是不願叫她作那些冷冰冰的諡號。叫起懌妃娘娘時,仿若總還能聽到她溫柔似水的聲音,拿著梨膏水遠遠喚我一聲墨兒。”
安歌沒有作聲,耳朵裡還是反覆響著鳴聲。
懌妃娘娘?那個用一把大火斷送自己一生的女子。
這四個字對安歌來說是完全陌生的,可饒是她初聽到時,卻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又聯絡起唐文懿說的話,安歌心中也基本明白了這位懌妃娘娘的來歷和身份。
唐文懿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反而顯得更加冰冷了一點,整個神色看起來說不出來的糾結:“趙家欠朕的,趙懌用性命還了。”
林槐序垂著眼睛:“如今趙家旁屬都在燕州邊關流放,那極苦寒之地,想必如今早已性命全憂了,皇上不必過分擔憂了。”
一口長嘆,唐文懿掩蓋不住的蒼老:“渝音吶。你難道不知朕有何擔憂的。如今擺在眼前的可不再是趙家了。”
不過是君臣之間的談話,卻聽的安歌咬緊了牙關,雙手攥緊了衣襬,卻盡力要維護表面的冷靜,她不能讓任何人看出端倪,包括她最為信任的林槐序。
“皇上對懌娘娘終歸還是捨不得的,不然也不會留著那副畫像放在殿內這麼多年,一絲灰塵都染不上。”唐墨眼睜睜的看著趙懌的畫像從榮清殿的牆上被撤下,又看著榮清殿的櫃門裏永遠卷著那副畫,十幾年都沒有換下過,甚至專門保養著。
“朕年歲大了,回想起以前那些往事只覺得遺憾了。”
安歌只能在心裏冷笑一聲,此刻他看著眼前的男人滿臉惋惜的模樣,想起來的卻都是從未謀面的母親笑著站在火裡的模樣。
“逝者已逝,皇上不如珍惜眼前之人,等到失去了再後悔莫及豈不是晚了太多了。”
林槐序和唐墨一齊抬頭,看著本應不該在此時出言的安歌輕飄飄的說出這麼一段話來,都有點詫異。
“朕倒忘了你這丫頭了。”唐文懿的神色沒有太多變化,眸色裡卻隱隱有了一點笑意:“渝音墨兒,朕仔細看起來,倒是覺得眉眼有點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