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閣中一聲瓷器落地的聲音響徹了整個院子。

    鳳君玦還未走進房中，便被女子一聲呵斥，

    “不是說了不要來煩我嗎，出去！”

    女子感覺身後的人卻絲毫未有動靜，不禁蹙眉想要在訓斥一番，卻在見到身後之人時，原先的憤怒瞬間佈滿驚慌。

    “哥哥！”

    鳳君玦一臉陰沉的看著滿地的狼藉，望向鳳卿塵的眼神裡甚是不滿。

    鳳卿塵雖然與鳳君玦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但是自小這哥哥對自己便是極為嚴厲，如今被他看見自己如此放肆失禮的一幕，定不會輕饒了自己。

    “哥哥。”一聲輕喚，滿含委屈。

    像極了她小時候做錯事，求得原諒卻又不敢開口的樣子。

    鳳君玦原是帶著怒氣來的，如今卻見自家妹妹淚眼婆娑，如此委屈的望著自己，於心也是不忍。

    “卿塵，為兄早就提醒過你，而你心裏也早下了決斷，不是嗎？”

    鳳卿塵在聽到自己哥哥如此的話語，先前強忍住的淚水，一下子衝破的眼眶，一滴一滴的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哥哥，我做不到，做不到。”一聲聲的做不到，無疑是在宣洩著長期壓制的思念與不甘。

    鳳君玦望著哭成淚人的鳳卿塵，不禁闔眸，嘆了嘆氣。

    撫上她的背，想要安慰她的傷心。

    整個屋子裏，只有鳳卿塵微微抽泣的聲音，即便傷心至此，她也仍要顧著鳳家的顏面，否則今夜之事傳揚出去，受到非議的不僅是她鳳卿塵，還有鳳家。

    所以再傷心，再難過，也只得忍著。

    不知過了多久，鳳卿塵彷彿哭夠了一般，微微抬眸，望著自己哥哥，輕聲道。

    “原以為只要自己不去想，就不會疼，可是當今日家宴之上，聖上要為他賜婚時，我才知道，一切都是自欺欺人，不是不愛，而是不敢愛。”

    鳳君玦見鳳卿塵不顧忌諱直接坦言心聲，不由得震驚，連忙喝道，

    “卿塵！”

    鳳卿塵轉眸，壓下眼淚，沉眸道，“最讓我難受過的不是聖上替他賜婚，而是他沒有反抗，他那麼一個固執的人，竟然沒有反抗。”

    鳳卿塵仰頭掩袖而笑，闔眸諷刺道，“那日聖上要將我賜婚於慕容清，他是那般的憤怒，在太和殿跪了整整三天三夜，最後無法，甚至是不顧一切要帶著我私奔，他是那般理智的人，竟然也會想到私奔這般愚蠢的辦法。呵呵~”

    “而這一次呢，他竟毫無反應，毫無抵抗，這算是報復嗎？”

    眼神質問的看著鳳君玦，轉身捂住自己的心口，傷心欲絕，隨後卻又狂笑含淚道，

    “他是想讓我也體會一遍，他原先的痛苦嗎？這樣的報復確實要比當面指責我讓我難堪，來的更徹底。”那心被撕裂開來的痛苦，這是第二次了。

    嘴角的苦笑，不知是在嘲諷慕容奕，還是在嘲諷她自己。

    鳳君玦見儼然陷入心魔中的鳳卿塵，拉住她的手，急聲道，“卿塵，奕兄不是那樣的人。”

    鳳卿塵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無力的癱軟在地上，雙目失神的盯著地面，呢喃道，

    “是啊，他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是，偏偏他不是。”

    若他是，好歹她的心裏還能有一絲安慰，算是償還給他一絲虧欠，至少不會像現在這般煎熬度日，受著內心深處的譴責。

    鳳君玦見自家妹妹這般痛苦，不忍心的輕聲勸道，

    “卿塵，何不忘了呢？”

    鳳卿塵的雙眸驀然凝起，反問道，“忘了？”

    鳳君玦見她眼神裡的質問，心裏閃過一絲愧疚，撇開眼，終是不忍心看。

    “如何忘？怎能忘？”鳳卿塵滿眼絕望的望著眼前，殘忍勸著自己忘記心中所愛的哥哥。質問一聲聲，一遍遍，彷彿遠遠不能夠宣洩著她的心殤。

    鳳君玦見她陷入癲狂，不禁冷聲呵斥，“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難道你忘了嗎？”

    鳳卿塵不禁愣住，瞠目望著鳳君玦，沉默不語。

    “小時候那般艱險的路，你都強忍著疼，熬過來了。如今爲了慕容奕，你就要忘記你捱過的疼？你就要忘了母親臨前的囑託？忘記你自己曾立過的誓言嗎？”

    鳳卿塵被鳳君玦這一番質問斥責，擊醒了意識。

    是啊，她還有母親的囑託，還有她的使命，未去完成，怎能墮落。

    “你還記得小時候你自己說過什麼嗎？”鳳君玦一把將鳳卿塵拉起，質問著她。

    鳳卿塵不禁回憶道，“若他日我為人上之人，即便受盡萬苦萬磨，也不悔。”

    不禁想起數十年，那個跪在雪地裏，強忍著淚水，滿含倔強的小女孩。那般刺骨的寒風吹在她的身上，她絲毫沒喊一聲冷，不曾喚過一聲求饒，更是不曾認下一聲錯。

    微微斂神，輕輕掰開鳳君玦的手，沉聲道，“我記得。這輩子皆不會忘記。”

    抬眸望向鳳君玦的眼神是那般的堅決。

    鳳君玦見著恢復理智的鳳卿塵，不禁鬆了一口氣。

    “那就要時刻注意著你的言行，更要記住你如今的身份。你是慕容清的太子妃，日後更是母儀天下的一國之母。”

    “成為人上之人，是你的畢生夙願，難道你甘心就此放棄？”

    雖然話語尖酸，但是這是不爭的事實。

    鳳君玦就是要一步一步重新激起她的鬥志，她心中的信念，人這一生，身死唯有信念不破。

    鳳卿塵看著咄咄逼人的鳳君玦，心裏最後一道防線塌陷。

    一字一句堅定道，“是，我要成為人上之人，不達此誓，絕不甘心。”眼神裡重新燃起的烈火，讓鳳君玦心驚。

    眼底深處有一絲愧疚閃過，卻是終究什麼話都未說。

    既然將鳳卿塵勸好，那他此行的目的儼然達到，便準備起身告辭，卻被鳳卿塵喚住。

    “哥哥，卿塵很佩服你。”

    鳳君玦不解的望著她，不知她此話何意。

    鳳卿塵輕笑道，“得知自己心悅之人要與別人成婚，還能做到如此漠然，這一點著實令卿塵佩服。”

    鳳君玦閃了閃眸子，輕笑道，“卿塵這是在說笑嗎？哥哥我一向風流債無數，何曾來的心悅之人？”

    鳳卿塵見他掩飾的話語，徑自上前，直視他的眼神，“難道哥哥，不喜歡南笙姑娘？”

    聽到鳳卿塵這一句話，鳳君玦再強裝的笑顏，也有一絲龜裂，眼神微眯，冷視著笑靨如花的鳳卿塵，不悅道，

    “管好你自己的事，我的事還容不得你插手。”

    鳳卿塵如今的膽子也是格外大，鳳君玦越是要她閉嘴，她越是要說。

    “一向精明的哥哥，怎會去出資顏玉金閣，一個僅有名氣，卻只有蠅頭小利的坊間，更是不惜與聖都的達官顯貴為敵，將鳳家推至風口浪尖之上。”

    “除了那人對你很重要，妹妹倒是真想不出更好的解釋了。”

    鳳君玦看著在自己面前分析的頭頭是道的鳳卿塵，強忍著心中的怒氣，拳頭不禁微微顫抖，終是留下一句忠告，憤然拂袖而去。

    看著鳳君玦憤然離開，鳳卿塵纔將強撐著的身子緩鬆而下，眼神悽苦的望著孤寂的深夜。

    哥哥，作為鳳家的孩子，你我皆該無情，你幫了妹妹一回，妹妹也自當拉你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