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馮家兄弟已經在客棧裡等著他們了。

    秀才正臉上多了個紅手印，看上去頗為悽慘，也不知道什麼情況。

    他瞅著李牧原下來，立馬拱手，指了指蹲在一旁的三個漢子。

    “你們來了？怎麼不去坐下？”

    “哎呀媽呀！這店裏的老闆娘可兇了！俺們可不敢……”

    馮牛勤道：“昨日回家看望了老孃，沒空來看望各位大爺！幾位爺有什麼吩咐，但說無妨！俺們馮家兄弟能做到的，絕不含糊。”

    李牧原點點頭：“我要找兩個人！”

    說著，將昨天見到的二人相貌仔仔細細形容了一遍，也虧得他過目不忘，只是幾個照面，就記得清清楚楚。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認識他們的也好，聽說過這二人的也行！我要他們兩個的訊息！特別是那個拿刀的！越快越好！”

    馮牛勤拍著胸脯道：“就這麼巴掌大小的地方，俺們一會就能翻個底朝天！兩位爺等我們的好訊息就是！”

    李牧原點頭，扔出一塊碎銀子：“你們打探訊息總要用錢，這些錢拿去花用！”

    馮牛勤千恩萬謝的接過，帶著兄弟們離開了。錢曾要了幾個菜，大快朵頤，李牧原吃了幾口，就閉目養神，好好想想今天的活動。

    只是他沒想到，也就一頓飯的功夫，那馮牛勤就回來了。

    “什麼？找到了！這麼快！”李牧原十分驚訝，馮牛勤說，那刀客已經找到了。

    “錯不了！我有個小兄弟今早上見到的，那人吊死在衙門口，一手還抓著刀！現在已經被收了進去！我差兩個兄弟在那邊看著，咱們趕緊去，一會兒攢多了就去城西亂墳崗埋了，那時就沒的著了！”

    死了。

    這條線索似乎又斷了！不過李牧原覺得，死人也會說話，怎麼說那都是他最近的線索，他也要去看一眼！

    屍體到了衙門裏麵，這可有些麻煩，不管衙門再怎麼不管事，衙門還是衙門。

    好在李牧原早有準備，他可是散官身份的！七品的宣德郎！不過他雖然帶著官服，此時卻怕招搖！好在他懂官場規矩，寫了一封手信，才和馮牛勤出去。

    衙門前門可羅雀，除了馮家兄弟外，大門緊閉，石鼓生草，只有兩個兵丁歪七八扭的站著。李牧原站在門前，不怒自威，掃一眼，那兩個兵丁打了一個冷顫，面面相窺。

    “汝是何人？哎，馮大，你膽子大了，這裏也是你能來的地方？”

    李牧原一搖頭，馮牛勤上前遞上手信：“胡老三，今天有正事！莫要胡鬧！”

    那胡老三歪著腦袋瞅了一眼：“這好像是官爺的東西，行啊馮大！發達了啊！攀上貴人了！”

    “還不快去！”馮牛勤怒道：“耽誤了事，有你們好受的！”說著上前，塞上一粒碎銀子。

    胡老三將銀子放在嘴裏咬一口，招呼一聲，兩人居然一同從側門竄進了衙門裏麵，這動作讓李牧原苦笑不已，大徐這纔多少年，就敗壞成這樣了？

    一會兒工夫，胡老三又溜出來：“來來來！老爺讓我帶你們進去！”

    “這大白天的，衙門這樣閉著成什麼體統？你看著鳴冤鼓，都生了草了！”

    “不關門萬一有人來鬧事怎麼辦？反正也沒有人告狀，需要的時候再開啟就是了！”胡老三在前面引路，小聲說道：“老爺今個心情不錯，你們莫要惹老爺生氣！有什麼事情，老爺不應不是不答應！可以一會跟師爺說！”

    這話錢曾明白的很，笑道：“這就明白了！這事就好辦了，我們是有備而來，不怕老爺不答應！”

    李牧原奇道：“這老爺不答應的事，師爺還能做主？”

    錢曾道：“李哥，你這就不懂了！老爺是官！是正經八百的七品官，有些時候不是不想答應，而是不能答應！師爺是民，那就無所謂了！反正最後事辦了，誰答應不一樣嗎？”

    “這位兄弟懂事！”胡老三豎起一個大拇指：“二位進去吧，馮牛勤，你探什麼頭？在外面等著！諸位稍等我片刻！”

    李牧原此時已經明白過來，他胸膛起伏，五指攢的發白：“這樣行事？還算朝廷命官？這要置百姓何處？”

    錢曾勸道：“李哥，你小聲點！全國上下都這樣！反正都太平了，誰不懶惰？我們此行以辦事為主！回頭你可以去參他一本！只是此時還需要忍耐！來了！門開了！”

    縣令看起來剛剛起床，只穿著一身白衣坐著喝茶。從領口處看，還有一些脂粉顏色，顯然是昨晚過的不錯。

    “李兄如此年輕！”縣官道：“真是不簡單！不容易啊！”

    經歷了剛纔胡老三和李牧原的對話，李牧原從縣官的話裡讀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沒錯，散官這種東西的，大多是祖上有功，賞賜下來的，也有極少數是拿大價錢錢買的。這縣令可是正經科舉上來的，說話之間自然帶些諷刺。

    “窮鄉僻壤，就只有這小靈魚來招待客人！請！”

    小靈魚是名茶一種，十兩銀子一斤！李牧原都只在張攸攸家喝過，大徐縣令年俸才三十兩，自然買不起這茶的！這錢從哪來？肯定就是剛纔說的師爺答應了。

    他忍不住，說的話也帶一絲諷刺：“這茶不錯！縣令大人過的好日子！”

    “本官就這點愛好了，忙裏偷閒而已！不知兩位來此指教，有什麼事情啊！”

    這縣令似也沒聽出來李牧原的諷刺，連自我介紹都懶的，開口就問，李牧原也懶得膩歪，張口直說。

    “我要一個人！”

    “哦……哦？”

    李牧原將自己的要求一說，原以為縣官既然貪財，自己的要求只是一件輕鬆的事！誰知道縣令勃然大怒，一把將茶碗摔到地上：“你可是來消遣我？送客！”

    李牧原丈二摸不著頭腦，幸好之前胡老三有話打底，莫非這就是縣令做事的流程？他心中不恥，強壓下怒火，頭也不回的離開，出了門，還聽到縣官在砸東西。

    “好了，縣老爺見了，接下來是師爺了吧！”李牧原問道。

    胡老三打了一個冷顫：“老爺以前發脾氣，可從來沒砸東西！罷了，罷了！且跟我去見師爺！”

    師爺居然在縣衙堂上辦公，雖然沒有坐在縣官位置，可那氣度，儼然就是一縣之長。

    聽了來意，師爺苦笑道：“別的事都好說，就是這事難辦！老爺為官多年，一項信奉黃老之學，無為而治！其他的事也就罷了，今日居然被人將屍體掛在門口上，這可是丟人到家的事情！老爺已經下了令，要查個底朝天！”

    錢曾看著李牧原已經快爆發，趕緊搶上前笑道：“自然自然！只是先讓我們看看屍體可好？”說著，他就上前，將懷裏的一摞銀票露出一個角來。

    師爺伸手，輕輕取了一張：“到了我這裏，我就有話直說！我只取這五十兩銀子，只能跟你說這些話！老爺的心思已經定了！斷不可改！我早些時候遵循老爺的命令，已經差人將鄉下的捕頭請回來，好好操練操練那些泥腿子！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那屍體是重要的物證！我不管兩位從何處來的，誰也不能動！”

    “這老爺的話，就是道理！”

    “來人啊！送客！”

    幾個兵丁圍上來，不懷好意的看著三人，李牧原長呼一口氣，似將滿心的怒火都吐了出去：“不用如此吧？先生多少給些面子，別鬧的最後大家都不舒服。”

    師爺道：“呵呵！你這樣的人我見的多了，有幾個錢捐了個散官，就以為天下都是你的關係？這留城還是老爺說了算，誰也不好使！王虎張強！還不送客！客人不願意出去，你們不會‘請’嗎？”

    “李哥，咱們怎麼辦？”

    李牧原四處打量，笑道：“師爺不待客，那我們就出去。”

    師爺似乎鬆了一口氣，幾個兵丁一直將三人送出衙門。

    “李哥，莫要愁！我們……”

    “辦法很簡單！”李牧原笑一聲：“錢曾，你先走，你家大業大，別跟我扯上關係！馮兄弟，你也離我遠一點。”

    二人莫名其妙，李牧原緩緩走到那鳴冤鼓前面：“這股上如此多的枯藤，也不知道有多少冤埋在裡面！”他五指緊握，雷霆萬鈞！一拳捶下！

    咚！

    雜草、藤蔓化為灰灰！其聲若雷，震響四方！

    李牧原五指抓在鼓上，用力一拋！用巨大的石鼓生生的砸穿了衙門大門！

    師爺差點被鼓砸死，目瞪口呆，看著緩步從缺口踏入的李牧原，手指顫顫：“你這是要造反……”

    “隨你怎麼說……既然好說不聽……”李牧原一寸一寸的抽出劍來：“那就用劍說話！”

    “來，我教你寫寫道理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