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原追了半個城。

    夜色空空，哪有張攸攸的身影？

    他仰天怒吼，揮劍亂舞，將碎玉劍生生劈斷了一節。

    只是他聲音再大，這洛陽城也傳不遍，只引來了一隊甲士。

    “汝乃何人！棄劍不殺！”

    李牧原滿臉猙獰：“再說一句！我就斬下你頭！”

    甲士大怒，剛要圍上，卻有人認出了李牧原。低低說了兩句，竟然收起兵戈，上來小聲問候道：“李先生，吳大人曾經交代過我們！您可有什麼難處用到兄弟？”

    “我要殺人！”

    “滿城賊人可殺之！”

    “我要殺一個……”李牧原強按下怒火，將星海的音容相貌仔細描述，甲士卻一臉茫然：“這樣的賊人倒是沒見過，我等遣人回去調查一番！我等在萬樂街巡邏，日後李先生如有事可過來。”

    無可奈何。

    李牧原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心裏空落落的，又無比疼痛。

    “對不起，俺……”風起急匆匆的趕來，滿臉歉意。

    “幹你屁事！玩你的去……”李牧原咆哮一聲，又蹲在地上，抱頭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心裏有些亂！”

    “沒事的！想哭就哭出來吧！俺娘說了……”

    “不，哪有空做這樣無聊的事？我要找到她！”

    洛陽十萬戶、往來之民過百萬，用一句茫茫人海來形容也完全不為過。

    “我要找到她！”

    就著月光，兩人徹夜尋找，把能去的地方都尋了個遍，一直到東方唱曉，也沒有半點蹤跡。

    一夜奔波，李牧原心思才靜了下來。對方並不是來尋仇的，而是自己的身上有他想要得到的東西。只要自己受傷的玉環還在，張攸攸就暫時沒有危險。

    這麼淺顯的道理，他卻遲遲沒有想到，心亂了而已。

    心亂如麻，困而成結。

    果然，他剛回家，就聽得小雀兒說道：“少爺，早上有隻鳥飛了進來，落在桌子上，化作一封信！誰也打不開。”

    “裝神弄鬼！”李牧原冷笑一聲，一封泛着淡淡銀色光輝的信件落在桌子上。李牧原用手一碰，只覺手上一麻，光輝就消失無蹤。

    “昨日兄臺身姿令吾欽佩，今日下午酉時，願與兄臺相約醉月樓，把酒論劍，豈不快哉？兄臺若願來，請孤身一人，攜帶劍氣，切莫有勿！勿謂言之不預也！”

    “當了*子還想立牌坊！要挾就是要挾，說這麼多沒用的幹什麼？最後一句還不是原形畢露？這人定是虛偽至極！”李牧原怒道。

    “俺與你一同去吧，總要有個照應！”

    李牧原在屋內反覆走了幾圈，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令牌。

    “兵部侍郎……吳……”李牧原道：“原來如此！怪不得呢！”

    風起丈二摸不著頭腦：“你卻是在說什麼？”

    李牧原心思一轉，心裏已經有了計較，將令牌塞給風起：“兄弟一會你拿著這令牌去萬樂街，就說我託你去的，要見……若是老紀、醉鬼回來……”

    風起依計而去，李牧原躁動不安，擔心張攸攸出什麼事情，恨不得現在就到那醉月樓去！心裏又明白對方定下這個時辰，自然是對他們有利，自己早去也沒有半點用處。一時心急如焚，提筆寫書，一下午卻只寫出二十個字來。

    好不容易熬到申時將盡，天色微黑，李牧原就急匆匆的仗劍而出。

    醉月樓名氣雖不如觀瀾樓，卻也是京城有名的地方之一。只是前幾日李牧原路過，那裏燈火熄滅，顯然是老闆怕這個節骨眼上生出事端，關門大吉。

    李牧原遠遠看著那醉月樓上一片漆黑，完全不像有人的樣子。

    醉月樓前，有一白髮老者在路旁抄手恭立，見到李牧原微微點頭：“公子可是來赴宴的貴客？請跟老朽過來！”

    李牧原跟著老者剛走一步，還未到醉月樓下，眼前一花，醉月樓就變了一般模樣！

    剛纔黑燈瞎火，人煙全無，此時卻張燈結綵，鶯鶯燕燕笑語不停！

    一進門，數十個侍女傾倒拜下，暗香盈盈，屋內燈光流離，奇珍異寶無數，不似人間之境。

    老者將李牧原帶到一處樓梯：“貴客樓上請，莫要被這些庸俗之氣遮了眼睛！”

    樓梯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個架子，沒有一塊樓板。

    老者似渾然不覺，面帶微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下馬威？”李牧原渾然不懼，一腳踏了上去！

    他腿上的筋肉已經崩的死死的，做好了一切的準備，順知道踩上去卻十分穩定，沒有半點空落落的感覺！

    蹬蹬蹬！

    李牧原連行三步，眼前突然一花！

    醉月樓裡的奢靡場景消失的一乾二淨，他此時置身於九天之上，涼風勁吹，白雲環繞身間。

    在他的腳下，是一座滿是白雪的山峰，巍峨挺拔。

    “貴客請！”老者從身後跟了上來，緩步上前。李牧原隨之前進，每一步身前的景物都變換一次。

    滔滔大河、浩瀚大海、無邊原野、萬馬奔騰……無數場景出現在腳下，若說真，世間萬物怎麼可能如此變幻？如說假？小鳥撞在李牧原的手裏，觸手卻是毛茸茸的手感。

    蹬蹬蹬！李牧原連行數步，這變幻莫測的景象讓他大開眼界。突然之間，前面引路的老者身形一晃，居然憑空落了下去！

    老者在空中瘋狂掙扎，李牧原清晰看見他臉上的絕望和恐懼，最後，遠遠的傳來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畫上了句話。

    腳下雖無一物，暫時看起來還算穩健，前面剛剛證明了有陷阱的存在。

    李牧原冷笑一聲，完全不為所動。自己經歷的這一切十分奇妙，用他的眼光完全看不出什麼虛假來，但他只知道一點。

    對方若有這些神仙本事，還跟自己費什麼話？還用的設下鴻門宴？

    計謀，是一種曲線達成目的的方法。若能走直線就能完美的達成目標，只有傻子纔會繞上一圈！

    大步向前，哪怕來到了老者剛纔墜落的地方，李牧原也渾然不懼的邁出一腳！

    墜落如約而來，從高空墜落，李牧原淡然以對，臉上沒有一點驚慌。

    咚！

    他硬生生砸入地面，來臨的卻不是什麼痛苦，而是眼前的場景再次變換。

    剛纔見到各類場景雖然變幻萬千，但總而言之，還都在李牧原的認識範圍之中。不過眼前的場景，他卻從沒有聽說過。

    這個世界是灰色的。

    大地一片鹽鹼色，放眼望去，萬里沒有一點植被。

    烏雲密佈，光線很暗。除了李牧原的呼吸聲之外，四面沒有任何聲音，十分寂寞。

    忽然，地平線上出現了一群人。

    那些人衣著打扮各異，男女老少都有。他們每個人都帶著一副呆洩、淡漠、痴傻的表情，身上揹着巨大無比的包裹。每一步，他們都深深的陷進地中，需要用巨大的力量才能將身體拔出，好像李牧原踩著堅實無比的地對他們而言，就是淤泥。

    他們的動作很慢，但是似乎永遠不停！很快就來到了李牧原的身前。

    每一個看到李牧原的人都呆立在原地，痴痴傻傻，不再前進，突然有人大喊一聲：“有活人！”

    這三個字蘊含的意思太多了！華夏曆來是相信有幽冥地府的，只是這樣的地方，難道就是幽冥地府？李牧原沒來的及細想，那些人就把身上的包袱扔了，瘋也似的朝著李牧原跑了過來。

    李牧原剛要躲避，腳下泥土就有一隻隻手臂破土而出，死死的抓住他的腳踝。就這麼一耽誤，那群人已經圍了上來，他們瘋了似得用自己的手去拽住李牧原的身體，拼命拉扯，想要從他的身上拉下一塊肉來……

    一點微光亮起。

    真心玦微微發燙。

    李牧原慌亂的心靜了下來，那些人還在，也依然在拉扯李牧原的身體，只是沒有一點疼痛。

    李牧原若有所思，向前一步。

    虛空處，有一處看不見的實處。原來那臺階依然存在。

    連行數步，李牧原站在高處，纔看清處一點這世界的真容。

    遠處有一條無比巨大的河流，貫穿正片土地。河流對岸，有綠草茵茵、小橋流水人家。

    河流這邊，無數衣衫襤褸之人從土裏爬出來，瘋狂的朝著李牧原這邊趕來，他們圍著那看不見的樓梯，卻爬不上來！只能無助的伸著手……

    又行數步，一切消失無蹤。

    看情景，這是醉月樓高處。窗外星月點點，可縱觀洛陽。

    星海坐在席上，美酒佳餚無數，張攸攸正在為他斟酒。

    “果然不簡單！”見得李牧原過來，星海鼓掌大笑：“兄臺果然不是常人！”

    打個響指，張攸攸就拖著步子走上前，給李牧原倒上酒液。李牧原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她也渾然不覺，只是呆呆的看著李牧原。

    “無事無事！李兄不要著急！來來來，我們先喝一杯，看看這繁華盛景！李兄，我有一個問題問你，你知道我們這些人，為什麼明知道皇帝用劍仙秘寶設下了大坑，還要義無反顧的跳進來？”

    “你知道，劍仙秘寶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