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夜來風雨聲
李牧原尋了一塊黑色長布,將手腕細細包裹住,一身青衫下,誰也看不出來有什麼。
老紀回來了,夫子卻走了。
丁老夫子留下一封信,說有人說這世界是一個球,他要走一圈去看看。
老紀沒有得到答案,看著滿是瘡痍的洛陽,心思沉重。
醉鬼不知道去哪了,老紀把孩子們帶走,說自己要去遠處的龍驤山看看。
街上安靜了許多,除了有些塌陷的屋子處有人在忙碌外,李牧原和風起巡視一圈,竟沒有發現一場戰鬥。
他們並不認為這場風波就這樣過去了,他們兩個的直覺都意識到,一股洶涌的暗流正在這洛陽的地下醞釀,現在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罷了。
張攸攸帶著偌大的行李,一個人溜了過來。
“家裏廂房給我一間!”張攸攸大咧咧的說:“沒有書房也行。”
“你這是要搬家?呀!怎麼這麼多脂粉!俺沒想到你居然……”
張攸攸大怒,抽刀剁在凳子上:“風起就你話多!再說剁死!李牧原!我跟家裏鬧了點彆扭,找你這裏躲一會!你是肯還是不肯?”
李牧原看著那偌大的行李捲和張攸攸那一臉倔強,嘆道:“要住隨你!我家還有兩間客房,就是小點,不過我勸你別這樣!我這裏可不安生!”
平心而論,張攸攸功夫不錯,又是高官子弟,讓她住進來雖然有些麻煩但也會少很多事。
不過摸摸自己的手腕,李牧原認為自己這裏纔是龍潭虎穴,他都打定主意,等老紀回來,讓他帶著老黃和小雀兒去桃源村躲一躲。
張攸攸喜不自勝,擼起袖子將李牧原家那小小的廂房打掃的乾乾淨淨,順便還把嘟著嘴的小雀兒擠到一邊,在兩塊石頭搭起的灶上炒了幾個小菜。
別說,滋味非常。
“我可什麼都會!”張攸攸笑道:“除了針線女紅!”
“哪個姑娘家,不會針線女紅!自己的嫁妝找誰做。”小雀兒哼哼唧唧。
“學就是!刀我都學會了,針線還有什麼難的!李牧原吃完飯把我爹給你的書拿出來!我好好給你上一課!權當我租那間小屋了!”張攸攸大手一揮:“溪河湖江海,我雖然才練到河字,但我見過和父親一起創作這刀法的刀客親自施展過!”
“來!”張攸攸菜也不吃,就在小小的空地上揮舞起來。
刀走龍蛇,似水似金,時柔時剛,若潺潺溪流、似波浪滔滔、有大湖靜怡、像江水奔流、萬水流淌,歸宗到海……
風起忘了吃飯,筷子都掉在地上,左右雙手隨著張攸攸的刀勢比劃,一曲舞畢,他抽刀就往門外跑去,轉眼之間已經不見了蹤影。
“這人怎麼跑了!這就是那刀客當時施展的刀法,可惜我雖然記得,實戰卻用不出!”張攸攸俏臉微紅,不知道是累的氣喘還是別的。
是夜。
李牧原在自己小屋前青石上坐著,接著月光看著手中有缺口的碎玉劍,若有所悟。
“你在想什麼?”
張攸攸穿了一身紅裙,雪花微微飄落,細風捲著髮絲顫顫,她偶然一攏腮邊的青絲,素手纖纖,膚白勝雪,宛如九天仙子。
“你在想什麼?這月亮好美!”
“我在想劍法。這大河刀法畢竟源頭為刀,想要轉化成劍,還需一番琢磨。”李牧原道。
“呵!我再來為你舞一曲!”
張攸攸拿過碎玉劍,欣然上前。
月光下,佳人起舞,紅裙飄飄如影,劍鋒走轉如夢,她的臉龐、一呼一吸,一舉一動,似乎都在說著無窮的故事。
酒喝一口,清冽可口。
李牧原有些恍惚,眼前的此景不似人間,彷彿是九天仙女降落凡塵,曾幾何時,他似乎好像有過此情此景。
“我總覺得記得你……”
一時間,他竟痴了。
嗖!張攸攸劍鋒指著李牧原,微微仰頭:“來,我教你!”
李牧原竟有些慌亂:“我已經看過了,我……”
“呵呵!”張攸攸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小的錫酒壺,對著月色飲盡:“這酒是我爹珍藏的,名曰月光!來,我再為你舞一曲可好!”
李牧原略懂音律,用手掌拍著青石為節,一聲一合,張攸攸這次沒有舞大河刀法,隨意起舞,醉步癲癲,醉眼迷離,更添了一分美色。
如詩如畫。
“好雅興。”
一個低沉的男音突然打破了這美麗的畫卷,在李牧原家的牆頭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一身白衣,飄然若仙。
李牧原卻驚出了一身汗,三分醉意,一分情意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這面前年輕人就站在那裏,卻給他了無窮的壓力。
“你是誰!”張攸攸怒道:“長的如此之醜!”
年輕人呵呵一笑:“在下星海,我非姑娘眼中之人,自然醜陋。不過初次見面,姑娘就這樣譏笑於我,是不是有些失禮!”
“這位朋友!你半夜出現在我家牆頭,還跟人談失不失禮?哪有這樣的道理?”李牧原道:“有何指教?請說吧!”
“呵呵,指教不敢說!不過我師父教過我,這天下之大,眾生平等。別說你家牆頭,哪怕是皇帝的座位,跟河裏的石頭又有什麼區別?若要論道理,那就是誰的劍快,誰的道理就硬……”
前一秒星海還在認認真真的分說著道理,突然揮劍,劍不出鞘,就有雷霆劍氣徑直朝著張攸攸襲去!
李牧原一把拽過張攸攸,奮起一掌迎上,只聽一聲巨響,劍氣崩潰,他連退數步撞在矮牆上,虎口已經隱隱見血。
靈慧境以上!星海!
李牧原驟然想起了此人的來歷,那從天而降的曇花,至今在他的記憶力印象頗深。
“是你!不,是你們!雲仙劍派!”
“哦?你竟然認得我!剛纔那道劍氣,我只用了一成力,你的胳膊居然還在,很不錯!”
“牧原,接劍!”
張攸攸將手上的碎玉拋給李牧原,星海也不阻止,反倒是慢吞吞的拔劍出鞘。
“話也說了,就算你死了,黃泉路上也不算死不瞑目!”星海一笑,身影似慢時快,給人一種想要吐血的錯覺。
一劍出,恢弘大氣,如流星墜地。
李牧原劍鋒轉轉,以一湖之水相迎。
當!碎玉上再多了一個缺口,李牧原雙膝以下,直接陷入地中。
“雷來!”星海輕蔑笑道:“你的劍太爛了,太慢了、太輕了!就你這般螻蟻樣的能耐,談何受的六道劍氣?”
星海的劍上生雷,條條雷光如蛇,瞬間落到李牧原的身上。
“此乃天罰!背天行事者!此雷罰之!”
噼裡啪啦!雷光將李牧原完全覆蓋,不斷的擴散出去一道道雷網。
“住手!”張攸攸手中沒有兵器,卻絲毫不懼,硬生生的要衝入雷網。
“喝!”星海大喝一聲,張攸攸竟然原地站住,不能動分毫:“汝也想逆天行事?”
“你!算!什!麼!天!”李牧原一字一頓,劍鋒一轉,一挑,如大江怒吼,億萬江水咆哮奔騰,星海猛然後退,卻已被斬下了一縷髮絲。
“咦?”按照星海的算計,哪怕是靈慧境也受不得自己的雷法,李牧原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纔對。
此人的真氣已經有了‘神’李牧原並不能透過真心玦吸收化為己用。但他的丹田內,已經有了一絲微弱的五雷正法真氣,被雷電一激,竟迅速壯大,一時之間有和寒歌笑分庭抗禮的意思。
這才讓李牧原躲過一劫,他雙腿從地下拔出一踢,將大量石塊土壤朝著星海踢去。在這危機時刻,他終於有所突破,大河劍法展開,已經完全悟的了江流真意,比起一汪湖水,更多了一分不羈自由,一點豪情萬丈。
“這劍法……倒有那麼點意思!”就算李牧原有所突破,離星海還差的遠!只是李牧原此刻招招以傷換傷,步步拼命,這才勉強站住陣腳。
“不要欺負我家少爺!”
打鬥聲早就吵醒了小雀兒,她也不懼,持著一根木棍,就朝著星海戳了過來。
“小雀兒!”
星海身影一滑,居然伸手捏住了木棍!小雀兒似是嚇傻了,死死握著不鬆手!眼見劍鋒將至,就要將她一劍兩段。
李牧原向前一衝,身子在地上一滾,半身而立,巧巧斬斷了小雀兒手中的木棍,一掌將小雀兒向後拍去。
“喝!你還有空管別人?定!”
星海突然喊一聲,李牧原眼前一黑,只覺得周邊一切光明都消失的無影無蹤,數只面目猙獰,三頭六臂的魔鬼朝著他撲了上來。拽住他的身體……
叮!
一聲輕鳴,真心玦微微放光,一道淡淡的清光橫掃四周,所有的魔鬼盡皆化作灰灰。
清明覆來,正遇一劍落。
李牧原絲毫不避,劍鋒直指星海的咽喉。
以傷換傷!我傷你死!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星海措不及防,差點被一劍封喉。他身如鬼魅掠行數步,一把提起不能動彈的張攸攸,居然踏空而行,轉眼間已經不見了蹤影。
“改日有酒,我再與你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