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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皇

    李牧原與文人們約定見面的地方是文淵書院。

    文淵書院傳說是聖人的藏書之處,至今已經傳承千年,乃是一處聖地。

    其內並不奢華,沒有什麼景觀,只有磨的發亮的青石板還有那幾處孤獨矮小的木樓。

    士子們兩天前就到了。

    他們在範躍的調節下,井然有序的席地而坐。

    離會面的時間還早,他們也沒有閒著,有人掏出木笛,吹起清澈渺渺之音。有人拿出書卷,朗朗讀之!

    奏樂的有很多,讀書的也有很多。

    樂皆不同,讀的書也雜七雜八什麼都有。

    但如此嘈雜混亂的聲音重疊交織在一起之後,卻有一種共同的節奏和韻律,形成一種特殊的音樂,並不讓人顯的心煩意亂。

    如此兩天,其音越發融合至深,其內更是帶著一絲特殊的玄妙。

    “妙啊!”

    範躍坐著個馬紮,依在一顆樹上,正在看一本《春秋》,邊看邊寫。

    他聽到了那特殊的音樂,臉上露出了欣喜之意:“此音乃國事、家事、天下事融為一體,鄉情、兄弟之情、愛情、孝情等諸情合一!已然近乎道也!有此音!我輩讀書人,不絕也!”

    就在此時,一個小童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爺,李國公來了!”

    範躍看了一眼天:“也是,這時候,也該來了。”

    他拍拍身上的土:“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縱使人主,不過是過客也!告訴諸位士子一聲,吾等在院內迎之!”

    雖說是院內,卻也到了門口,只是他們不出門而已。

    不多時,就聽到禮樂聲大起,範躍臉色當即就是一變。他一步搶出去,就看到街道已被肅清,一大隊人馬正從遠處趕來。

    這隊人馬放眼望去,橫貫數條街,幾乎有近千人,其內有龍旗十二,分左右,用甲士十二人。

    北斗旗一、纛一居前,豹尾一居後,俱用甲士三人。

    虎豹各二,馴象六,分左右。布旗六十四:門旗、日旗、月旗,青龍、白虎、風、雲、雷、雨、江、河、淮、濟旗,天馬、天祿、白澤、朱雀、玄武等旗,木、火、土、金、水五星旗,五嶽旗,熊旗,鸞旗及二十八宿旗,各六行;每旗用甲士五人。

    更有冷曉飛在前披甲執一張旗,數百人執弓弩刀劍,環繞四周。

    人群之中簇擁著一個大轎,明黃為布,由五匹白馬拉之,左右布黃麾仗、黃蓋、華蓋、曲蓋、紫方傘、紅方傘、雉扇、朱團扇氅等,各三行。另有甲士持幢節、響節、金節、燭籠、青龍白虎幢、班劍、吾杖、立瓜、臥瓜、儀刀、鐙杖、戟、骨朵、朱雀玄武幢等,也是三行。

    “這這這這這!”範躍頓時傻了眼,精通禮樂的他自然知道,這是皇帝才能享受的儀仗。雖然明顯的有些不足之處,比如多用明黃之布,不是綢緞,刺繡紋路也不是很精緻,甚至有些粗糙,毛茬都清晰可見。甲士們行走之間更怎麼規矩,錯步、順拐的比比皆是……

    只不過就算是再粗糙,也是天子之禮!

    “我們這還勸個什麼?人家不稱王,是想一步登天!”範躍第一次覺得看不準一個人,只是此刻事到臨頭,他們代表天下士子的臉面和希望,也絕對不能怯場。

    “天子者!天下之子!且不論他這個天子還沒有自封,就算是真的天子來了,吾等也當有氣度!”範躍叫道:“諸位,吾家人出門迎之,汝等在此等候!”

    他喚過家族親眷,拾級而下,這也算不上失禮。畢竟這文淵書院乃是他家族之產,主人出來迎之,怎麼也說不過去,就是面對人主的話,似乎不那麼恭敬而已。

    儀仗停在文苑書院前,人馬分開,讓出一條道來。就見大轎被人掀開,一人跳了出來。

    範躍乃是地仙之軀,眼神極好,一眼就看清楚來人的相貌,頓時就傻了眼:“李牧原?白衣?”

    李牧原愛穿白衣,愛飲酒,放蕩不羈之命四海皆知。只是今日的場合,明明排場都已經擺起來了,為何還穿著一身白衣,腳蹬布鞋,用荊木扎頭?

    士子們雖然在門內,卻都將目光投了過來,注視著李牧原。眾目睽睽之下,更驚奇的事情發生了,眾目睽睽之下,李牧原站到了車馬之旁,又有一人推簾而出,李牧原伸手扶之。

    一個白衣少年。

    兩人攜手而來。

    “這究竟是誰?那些甲士怎麼好像也不知道,都在好奇?”

    士子們忍不住,議論紛紛。

    卻見的在最前面迎接的範躍,差點一下子滑倒。

    “李兄,你說今日之事,會不會被天下傳我有龍陽之好?”皇帝悄悄問道。

    李牧原翻了個白眼,眼下的這具皇帝身軀,不過是他用白石雕琢而成,雖然點化了靈性,卻依舊不是血肉之軀。皇帝魂魄入內,自然不是很適應,這才一日,就出現了不適反應。

    他必須牽著皇帝的手,時時送過一絲真氣去,才能穩定下石雕的情況,要不然很有可能皇帝的魂魄會離體而去。

    這似乎確實有些不妥,也確實會引發各種各樣的歧義,只是其他的姿勢似乎更不好!而且手乃是通心之處,最為方便傳遞真氣。

    “沒事,你是女人!再說了此時纔是旭日東昇之時,只要太陽再高一點,我就撥開烏雲,讓陽光之射在你的身上!到時候我的真氣就不用這樣輸入了,可以混雜在陽光之中。”

    “只不過,陽光乃純陽之力。多多少少會有一些滲入你的魂魄,雖然不會造成什麼損害,但會產生些許痛楚!”

    “我這麼多年過去了,什麼苦沒受過?哎,你還記得我是女人,那……那夜之事,你還記得多少呢?”

    李牧原悵然若失:“莫提!莫提!人生第一痛事!早年喪母,我那事還小,沒有體會到生離死別原來就是一世之別!現在……不提!不提!”

    他兩人的表現在外人看來確實很是不同尋常,竊竊私語,手牽手,就像是……一對戀人。

    範躍忽覺,自己好像抓到了什麼,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在皇帝剛剛登基之時的一個傳言。

    陛下乃是女子。

    這一切,似乎就都說的通了。

    他心亂如麻,二人卻已經來到了身前。

    “範先生多年不見,風采依舊。”

    範躍還有些失神,皇帝卻開口了,範躍頓時回過神來,躬身施禮,大聲道:“老臣範躍,見過陛下!”

    他雖是聖人後裔,不過聖人歷代都有朝廷冊封,他的身上也有官職,這樣說絲毫不為過。

    一片寂靜,甚至周圍甲士都不顧禮儀,紛紛轉過臉來,盯著那白衣少年看。

    四方跪拜之民,亦驚愕不已。

    文苑書院計程車子們,下巴更是要掉了,終於有些曾經見過天顏計程車子們回想起來,喫喫叫道:“那人,那人!就是當今太和帝!”

    皇帝對周圍的驚愕和目光見怪不怪,他溫言道:“本想與範先生敘舊,只不過今日時間緊迫,朕就先去了!改日再向範先生討教學問!”

    皇帝言語溫柔,態度謙和,哪有傳說中的瘋癲模樣?

    只是皇帝在京城大開天門,也是真的!範躍甚至親自去過,試圖阻止,不過天門之下,皇帝已然無敵,他也無能為力,還差點讓皇帝一刀砍了。

    眼前的少年郎,謙和如溫玉,翩翩是君子。身為帝王卻無驕橫,甚至有些謙卑。更要緊的是,他的身上沒有那舉世無敵的氣息,不過一普通人而已。

    而且,皇帝不是視李牧原為生死之敵嗎?瘋狂進攻唐州,瘋狂下書喝罵……

    範躍看向李牧原,想從李牧原的臉上找到答案,李牧原卻只報以微微一笑。

    笑容之中夾雜著太多情緒,就連聰慧如範躍,一時也分辨不出李牧原到底是什麼意思。

    “範先生,我們在這裏待著,不合適吧!陛下有話要說,正好今日是個機會!比我來說要強的多。”

    範躍頓時醒悟過來,老臉上也掛上了微笑:“請!”

    三人拾階而上,待到門口之時,皇帝突然停了一下。

    他看著門內計程車子們,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門口有一塊牌匾,乃是三代之前,聖王所書的萬世師表!

    “聖人之所,朕雖來此,卻不可無禮!”皇帝微微躬身,雖然是最輕微的一禮,卻讓士子們瞬間眼都紅了。

    這十幾年來,文脈不通,畢竟武人修煉武藝之速,遠超士子文人,已經逐漸成了天下最重要的一股力量。

    甚至皇帝也多用武人,畢竟筆桿子嘴皮子再厲害,當拳頭大到一定程度時,這些都不好使。

    “聖人在上,佑我文脈興隆!”

    皇帝朗聲道:“萬世師表,教化人民!一會兒結束後,給朕準備一炷香,朕要為聖人上香。”

    “喏!”範躍躬身道,再次將皇帝請入門內。

    “今日不管如何,天下就要變天了!”

    範躍走在最後,心中祈禱:“陰雨久矣,總該來個豔陽天吧!”

    “總是下雨,誰能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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