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破城 下
柳州城破了。
破的莫名其妙,破的匪夷所思。
反正是沒打仗,南軍甚至連刀子都沒沾血,柳州人自己就將城內試圖抵抗的幾個兵砍翻在地。甚至將知府綁起來獻了出來。
看著那些獻寶似的降兵,安河南臉上說不出是什麼表情,很早之前,他還在柳州當過兵!當時可不是這樣子的,起碼絕對不會有眾多白褲子掛在城牆上。
明明不費吹灰之力得了城,安河南臉上卻沒有多少喜悅之情,他稍微安撫了一下降兵,就帶著鞭子入了城。
守備劉都統是從小妾的床上揪下來的。
昔日這個百戰將軍,此時卻嚇尿了褲子。
安河南瞪著他,他瞪著安河南,忽的跪在地上磕頭:“某無意抵抗天兵啊!實在是不知道天兵突然來到,要不然……”
安河南咬牙切齒道:“劉福旺!你抬起頭來看看我,你還知道我是誰?”
劉都統愣了一下,慢慢的抬起頭,突然大喜:“原來是安兄弟!哎呀哎呀!是自己人!我的天,嚇死我了!安兄弟,你這兩年出息了!氣派!厲害!你說你要來,怎麼不跟兄弟說一聲?你說是有發財的地方,兄弟我還能呆在這裏?”
他心中的一塊石頭頓時落了地,安河南是他過去的下屬,才華出衆!只是出身低微,比不上他這樣的世家子弟,怎麼也提不上來,只能當個萬年老二。
他當年雖然軍法嚴格,卻對手下不錯,不但很少貪墨功績。就連打個野雞都會扯個雞腿分下去!安河南請辭之時,他也沒有過多的為難,反倒是贈了安河南十兩銀子。
雖然不算是什麼大恩大德!但也算是有幾分交情!有這層交情在身,劉都統的心思頓時活絡了起來。
“兄弟啊……”他拍拍膝蓋,竟然自己站了起來:“厲害!厲害!老兄我早就知道你非池中之物!只是這柳州水池子小,容不下你!你還記得你走時候兄弟給你擺的酒不,當時就說老兄你前途無量……”
安河南迴想起過去的事情來,臉上似也柔和了一分,他上前將劉都統扶了起來:“我說老兄,你怎麼把兵帶成這樣子?我還沒打,門就開了。”
劉都統臉色微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哎,這是朝廷的事,我也沒法子啊!你說說,軍糧都讓我自籌,哪有這辦事?再說了,我相中的一個下屬,本來準備提拔下,去被一位富戶花兩千兩銀子,就將他的兒子塞了進來!你說說,我還幹個屁!還不如趁著還在位置上,撈一分是一分!老了被朝廷一腳踹開了,也還有個錢花。”
“兄弟我也是帶了一輩子兵,何嘗不知道這樣不好!這是身在局中,無可奈何啊!”
安河南連連點頭:“是是是,老兄你辛苦了。來來來,快快起……”
劉都統乾笑一聲:“還是兄弟你理解我,這樣,今夜哥哥做局,請你……”
一點尖芒從他的背後刺入,貫胸而過,將他的所有話都打了回去。
血沫從肺裡涌上來,一點點的從劉都統的口中吐出。他拼著最後的力氣,艱難的說道:“為、什、麼?”
安河南面無表情,攪了一下刀:“我這纔是救你!我可是記得,你的家人都在京!要是你這樣降了?你家人會落的什麼下場?”
“兄、兄……”劉都統嘴巴張張,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卻吐不出一個字來。安河南伸出一隻手,將他的眼皮給合上,然後手向下微微發力。
咔嚓。
“來人啊!”
安河南叫了一聲,一隊甲士迅速趕了過來:“將這廝頭顱斬下來,釘在城牆上,讓天下人都知道負隅頑抗的後果!”
雖然現場的情形和安將軍的表情都有些奇怪——這個胖大漢不是從床上抓下來的嗎?抓下來時就跪地求饒了,哪裏反抗了?但甲士很理智的沒有多問,將屍首拖了下去……
“大,大,大大爺……”劉都統的小妾已經被嚇傻了,她喫喫的叫著:“大爺,小女子是被逼的!小女子,小女子願意侍奉大爺。”
“滾!”安河南一腳踹了過去:“我給你半柱香的時間收拾東西,趕緊滾!再見到你,定然一刀殺了!絕不留情。”
小妾如蒙大赦,磕了幾個頭,跌跌撞撞的衝進了內室,緊接著就是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
安河南也不理會,他緩緩離開了劉都統的府邸,徑直去了演武場。
昔日繁華熱鬧的地方,此時已經長了野草。孤獨的旗幟飄飄,佈滿了被鳥雀啄出的洞。
安河南用大旗之尾擦了擦刀上的血,輕輕撿起了佈滿灰塵的鼓槌。
一錘灰塵驚!
兩錘響全城!
當安河南敲到第三十錘時,他的兵已經在演武場上集結完畢。
“咚!”
安河南奮起最後一錘,居然生生將鼓面敲破了。
“趙海何在!”
一彪形大漢應聲出列:“標下在!”
“趙海,你留在此城整頓軍務!將城中投誠計程車兵整理起來!那些拿銀子進來的富家少爺、官宦子弟,全都給我趕走!誰要是敢鬧事,不用管別的,直接砍了頭!城內投誠計程車兵,分出老弱病殘,按照主公定下的規矩,無功的發回家費,有功的另算!至於偷奸耍滑之徒,你可按軍法處置!不管如何,這裏底子還有的!我要你選出一隻可戰之兵。”
大漢轟然應道:“喏!”
“尹成何在?”
一個精壯的漢子應聲出列:“屬下聽命!”
“你帶一隊人留下!與後續趕來的文官交接!協助他們組建城防!不要出什麼亂子!這城來的容易,去的也就容易!不過我們不是躺在城牆上嗑瓜子的老爺兵,誰要是敢作亂,你就直接動刀子!天大的事,我給你抗。”
漢子眼神中射出一道殘忍的光:“屬下有分寸!請將軍放心!”
安河南對他下屬的性情能力很是瞭解,有他們兩個在,想必維持局面不成問題!他點點頭,大喝道:“其餘人跟我走!我們去下一座城!”
所有人的精神都振奮起來,這十五日的時間,趁著十路大軍被滅,各方膽寒。冷曉飛分兵陣列,立刻強攻四方縣城。結果每一組幾乎都大獲全勝,幾乎無人能當鋒銳。
最開始,還有城池試圖抵抗。只不過大軍強攻之下,半日就克!城內負隅頑抗計程車兵一律斬首,血流滿城!冤魂鬼哭,自此少有抵抗者。
安河南這一隊人馬,不過三千餘人,十五日內卻已經連下四城!並且傷亡甚少!如此大功觸手可得,所有人都紅了眼睛。
“隨我來!”
安河南翻身上馬,搶先縱馬而去!
自當瘋魔將軍深受千創,依舊陣斬敵將之後。這句隨我來變的極有感染力!將在前,兵在後,刀山火海亦可闖。
下一城乃是天涼縣,只是這一縣卻沒有什麼波瀾。縣令用繩子系起大印,拴在自己脖子上,跪在城門口等待。
更令城內衙役黃土鋪路,清水灑地,準備上豬樣酒肉。
安河南目瞪口呆,天涼縣也算是大城,城牆堅固,城內更是有一千兵。依城而守的話,他們想要攻下來也不知道要廢上多大的力氣!怎麼這樣就降了?
縣令也說不出什麼來,只是道:“天兵降臨,為城中百姓記,不敢抵抗!唯願將軍慈悲,少行殺戮。”
說罷,叩首流血。
兵不血刃的拿下一城,安河南依舊按照之前的辦法,分派人馬在城中駐守!只是這一次,他格外注意,多派了一些人。
有些時候,安河南都忍不住想:“難道這樣一路下去,最終就能攻破京城?”
他知道自己是在異想天開,卻不知道哪裏不對,畢竟他這一路廝殺過來,實在是太過順利了。
順利到他都有些憋屈,有些無力!他想要痛痛快快的戰上一場!
過於快速的佔領讓他手下的兵力嚴重分散,出了天涼城時,他手下只剩了五百兵。
不過他並沒有選擇正確的行為——等待後續部隊跟上來。而是帶著他的五百人,出城向北而去。
他心裏憋著一股火,這是從起兵開始就攢下的火。
“到底在什麼地方,才能痛痛快快的打上一架?”
安河南的願望很快就得到了滿足。
一隊人馬擋住了他的去路。
只是,這隊人馬有些古怪……很明顯是一隻雜牌軍。
這隻雜牌軍總計約五百人,沒有旗號、甲冑也不整齊、兵器五花八門。而且更搞笑的是,本來就只有三五十人的騎兵,其中居然有人騎著騾子和驢。
騾子和驢能上戰場嗎?
說是雜牌軍都有些抬舉他們了,畢竟雜牌軍起碼還帶一個軍字,但是這隻部隊卻是由一群騎著驢,手持釘耙和騾子的百姓構成,這算什麼?
“難道是來勞軍的?送上驢肉?”
安河南這樣想著,就在此時雜牌軍中,一個白髮老者站了出來,大叫道:“吾乃王寒章!敵將還不速速上來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