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曉飛站在高臺上，死死的盯著戰局，一言不發。

    這場戰鬥本就是雙方最直接的角力，沒有多少花招。無非就是誰更能打，誰塊頭更大，誰更能抗揍，誰就能笑到最後。

    “本來人數就不佔優勢，對方更是百戰之兵，能打成現在僵局中微微佔一絲優勢的局面，已經非常不錯了。”

    冷曉飛在心裏對自己說著，臉上依舊是那萬年不化的表情，冷峻如山上的巖。

    “那個人，恐怕是曾經大名鼎鼎的雲仙劍主吧！居然還藏著這樣的殺招，真是厲害！不過雲仙劍主那樣能率眾攻打皇陵的逍遙散人，怎麼會聽從朝廷的差遣？”

    若說是雲秋心成了朝廷的狗腿子，冷曉飛一萬個不相信。那麼就只剩了一條路了。

    “無常？”回想起前些天的遭遇，冷曉飛嘴唇咬出血來。無常乃是朝廷的暗麵之力，能抓到他們這些生活在俗世之中，吃五穀雜糧之人的破綻，那很正常。

    他沒想到的是，無常居然能將一個人改變到那種程度。

    原本潔白無瑕的一朵幽藍花，此時卻成了嬌豔無比，渾身上下散著風塵氣息的豔花。

    那種對身體的不在乎，陰險算計，絕對不是強迫能夠形成的，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改變。

    “就連主公都能著了道，放了那首腦一馬，更別說那雲仙劍主了！主公還好，有所分寸，這雲仙劍主若是堪不破，恐怕……”

    搖搖頭，將一絲雜念甩出去，戰場上勝負生死未知，哪有閒心去為別人考慮？

    只是，敵軍似乎有些不對。

    無論是陣型、旗幟、還是更細微的種種大徐軍其實都沒有什麼變化，但冷曉飛也算是善戰之將，立刻就敏銳的抓到了一絲不對。

    “怎麼回事，我怎麼感覺，敵軍心中的那股氣，微微泄了。”

    就在冷曉飛疑惑不已之時，一個狼狽不堪的斥候衝了過來：“將軍，探子來報，西北似有異動，具體未明。”

    雖然冷曉飛軍中的斥候都是精心訓練過的，但畢竟與朝廷還有很大的差距，無論是情報時效還是準確度上，都有不小的距離。

    此時大徐軍中已經收到了較爲準確的情報，冷曉飛這邊卻只刺探出一點苗頭而已。

    不過這差距，有的時候反而是好事。

    冷曉飛愣了一下，忽聽遠處瘋魔將軍傳來的吶喊聲，他衝着遠處李牧原的影像看了一會，然後猛地轉頭，看向了方小石。

    方小石早就坐不住了，恨不得拿著劍上陣殺敵。只不過冷曉飛一直將他強留下而已，方小石見冷曉飛看過來，呆了一下後，捂著頭痛苦道：“李牧原，你想說什麼？說清楚啊？大壩有問題？水中現真靈？扛不住？快跑？”

    方小石斷斷續續的說了幾個詞之後，冷曉飛卻猛地拔出劍來，冰冷的劍刃敲在斥候的腦袋上，本就疲憊不堪的斥候哪裏反應的過來，一聲沒哼就癱倒在了地上。

    冷曉飛大喝道：“方小石何在！”

    方小石打了個機靈：“我可不能丟下……”

    冷曉飛完全沒有理會他，大聲道：“傳令兵速來！勝機已現！方小石，我命你帶五百人馬，直衝敵中軍本陣！你敢否？”

    方小石雙眼放光，熱血沸騰，只是他湊上前，小聲道：“我自然不怕，也求知不得！但是李牧原的話雖然沒有聽清楚，不過卻好像是要我們快逃呀？這……”

    “逃？往哪逃？我們能跑，這一萬兄弟們怎麼辦？大徐軍瞻前顧後，我們卻只有一條路走！相信主公，殺破敵軍！後面的事，以後再說！”

    冷曉飛從嘴唇裡擠出這幾句話來，就不再搭理方小石。喚過傳令兵來，一連串命令甩了出去，到了最後，自己居然也拿起馬槊，跳上戰馬衝了出去。

    方小石目瞪口呆，這是要全賭上去啊！他哈哈笑一聲，揪住一個小校：“你往哪走！”

    “方先生！某要隨將軍去衝擊本陣！快放開我！”

    “衝擊本陣還用的著你們？快快將我那五百兵送上來！我去捅他個底朝天！”

    軍陣之尾，有一小隊騎兵始終未動。

    無論前面山呼海嘯，無論戰局如何，這三百八十騎兵，都穩如泰山。

    好像是生也好，死也罷。勝也好，敗也罷，都全然跟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報！將軍有令，諸軍全動，衝擊敵軍本陣。”

    傳令兵拼命跑來，聲嘶力竭的吼道。

    眼前的泰山卻沒有絲毫的動作，甚至馬都沒有動一下。

    只有最前面一將，淡然說道：“知道了！”

    傳令兵一愣，旋即拔出刀來：“李智辰，你是要謀反嗎？將軍讓你衝鋒！”

    李智辰搖搖頭：“我自然會衝鋒，不過現在不是時候！”

    傳令兵大怒：“我只是小兵一個，不管什麼時候不是時候！只是我軍中令，將軍發話，就算是刀山火海，下一刻就死，也要向前衝！你想做什麼！”

    李智辰嘆了一口氣，拔出劍來，璀璨光華之下，傳令兵微微發愣。

    “主公賜我劍，就是要我便宜行事！放心，我等該死的時候，必然一個不活！只是我等死活無足輕重，需要擊破敵軍纔是關鍵。”

    “違抗軍令，與你無關！戰後若我還活下來，自會去將軍帳內請罪！只是哪怕到時候斬我頭顱，現在我依舊是一個答案。”

    “時候未到……不動！”

    大徐軍中。

    周應龍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異樣。

    “怎麼回事？敵軍有變！”

    在他的視野之中，敵軍好像是放棄了一切防禦，全軍出動，轟然衝了上來。

    正巧瘋魔將軍帶起的一股進攻之潮，恰到力竭之時，雙方都稍微有些鬆懈時，敵軍就全體壓了上來。

    一拳接一拳！寧可自己累死，也要將對手打死。

    “不好，這是一場豪賭，讓他們借勢了！”

    電光火石間，周應龍看到遠處與李牧原僵持的巨獸被擊打散，緊接著水流也迅速的萎靡了下去。他不清楚具體的情況，不過從外表上來看，怎麼解釋都是李牧原大獲全勝！

    “該死的雲秋心！簡直是廢物！傳令回京，請陛下斬了……罷了！”周應龍剛纔還恨恨不已，忽的泄了氣。他深深的喘了幾口，大聲道：“敵軍敢拼，我們怎麼不敢！楚將軍姜將軍何在，全軍都壓上去！”

    廝殺一瞬間升級，後軍壓上來，已經筋疲力竭的前軍無處可退，只能榨乾最後的一絲力氣，跟對手拼命。

    “呸！”

    李守黑已經不知道砍翻了多少敵人，手上的刀也換了好幾把！他一刀砍出去，本就殘破不堪的鋼刀與對手的頭顱同歸於盡。他哈哈大笑，卻無力閃避，只能任由一刀砍在自己背後！

    鮮血橫流，他偉岸的身軀似是要倒下，微微的搖晃著。只不過那砍中他計程車兵還沒有高興的太久，李守黑就猛的轉過身來，一雙充血的牛眼死死的瞪著對方。

    瘋魔將軍殺敵太多，已經成了一個血人。肌肉暴起，橫肉無數的面孔之上，血順著**滾滾流下。

    李守黑笑了一下，一嘴白牙亮了出來，強烈的反差讓士兵愣了少許時間。就這一個耽誤，李守黑已經將他扛了起來，當做兵器朝著遠處砸去。

    看著人肉狼牙棒見了奇效，李守黑大笑，隨手拾起一柄鋼刀，大叫道：“兒郎們何在？快隨我衝鋒。”

    已無人應答。

    李守黑衝的過快，已經身處敵陣身處，而隨他衝鋒的親兵已經盡數戰死。

    “哈哈哈！痛快痛快！兒郎們，我先衝了！”李守黑渾然不覺自己的危險，他一把薅掉插在肩上的箭，大笑一聲，獨自一人衝鋒向前。

    “快殺了那個瘋子！”

    監管防線的校尉聲嘶力竭的吼著，七八個刀盾手頓時衝了上去，只在一瞬間就將李守黑砍翻在地！只是他們的勝利好像就止步於此了，也不知他是怎麼做的，李守黑居然從地上爬起來，將所有人都掀飛出去，併成功取下了一人的頭顱。

    “想殺爺爺！你們還嫩點！”

    李守黑大笑著，這時已經有零星計程車兵穿過敵陣，衝到了腹地當中。他們立刻朝著李守黑的方向彙集，組成了一個小小的三角陣。

    “衝！”

    沒有什麼廢話，這個傻子將軍似乎就只會一種戰法，一種最為簡單，最為直接，最為暴力的方式。

    “衝！”

    三十個呼吸後，李守黑又一次成爲了孤家寡人，他身上又多了不少傷疤，甚至插在不少兵器。他的身軀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會倒下，只是直到搖晃不已的他取下校尉的頭，依舊沒人能夠將他放倒。

    “來來來！既然某沒死，那就再衝一次吧！”

    李守黑大叫著，又一次發起了孤獨的衝鋒。

    一次又一次。

    誰也不知道這個瘋子能衝到什麼地方，誰也不知道這個身上插滿兵器的傻子還能站到什麼時候。

    誰也不願意……與這個傻子為敵。

    “俺這是在哪？”

    李守黑也不知自己衝到了何處，只是當他抬頭之時，忽的看到了遠處地上的一把刀。

    “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