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膽！好膽！”

    周龍飛連連讚歎道：“這李牧原雖是少年人，卻有好膽色！趁我大軍尚未合圍，各軍還沒有到位，立刻拼死一搏。只要打破我這一隻，其餘諸軍要麼實力不足，要麼是牆頭草，合圍不攻自破。”

    “只不過這場賭博，某輸了不過是一個敗軍之將，最多就是人頭落地而已。那李牧原若是輸了，則將滿盤皆輸。楚副將，你怎麼看？”

    副將看著遠處旗幟整齊的大軍，恭聲道：“從兵法上來說，我們此時應當避敵鋒芒，待到大軍合圍之勢成了，再做打算。”

    “只是兵法歸兵法！我軍糧草卻不足夠，朝廷也希望我們速戰速決。再加上前幾日事情傳到陛下耳朵裡了，據說陛下一天連殺了十三個宮女太監，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有換將要您進京請罪的旨意下來。”

    “臨陣換將，先敗一半！倒不如藉此機會，血戰一場，反正我軍此時佔優，而且各方面都已經準備齊全了。”

    周龍飛大加讚賞：“你這話深得吾心，就依你言論，吾等出戰！來來來，吾倒是要看看，這李牧原到底生了幾隻手臂。”

    這位於神州之南的風波，剛一開始，好像就激烈到了極致。

    沒有試探，沒有緩和，沒有遲疑。

    一開始就全力以赴。

    中軍大帳。

    李牧原坐在主位上，數十位將軍拜倒在地。

    “高手就在敵軍營中。”

    李牧原雖在帳中，目光卻能看到遠處，他看到敵軍營帳之上，有一股玄而又玄，妙而又妙的清氣盤旋。在這清氣之中，有鳥雀飛舞不定，有瑞獸隱藏於祥雲之間，有若隱若現的青龍盤旋於清風之中。

    “造化神奇，變幻莫測，這人的境界高於我，只不過氣勢之中，微微有些萎靡，運轉不靈，想必是有傷未愈。這到底是何許人也？”

    李牧原沉思片刻，忽道：“冷將軍，軍中事務，盡皆交於你手。”

    “喏！”

    冷曉飛翻身下拜，毫不推辭。

    李牧原隨手拿出一隻小印，遞給冷曉飛：“這是我組建的沉羽之印，其勢甚大，內知境內之情，外知敵軍之數！這印暫交你掌管，持刺印，行我之道。”

    冷曉飛微微有些詫異，這沉羽之名，只有很少的幾個人知曉。他也只是知道，這是李牧原整合星盤之力、以及原有的諜子、爛痾山殺手等，組織而成的一個龐大地下勢力。在絞殺完大部分無常後，這股力量更加強大，往來刺探，多有建功。

    這等力量，一項都是主君親自掌管，哪有假於人手，太阿倒持之說？

    帳內眾人幾乎都不知沉羽之名，只有李智辰臉色微微變了一下。

    冷曉飛本來還想推辭，只是抬頭看了一眼李牧原，看到他身上那越發出塵之氣後，他頓時恍然，不再推辭，接過小印，恭聲拜倒。

    “軍中之事我懂得不是很多，也不會過多攙和，只不過我卻懂的一點，諸位拼命在前，有功就要賞！李智辰何在？”

    李智辰愣了一下，躬身而出，就聽得李牧原說道：“你不費兵馬而克樊城，有大功。我有一物賞你。”

    李牧原從腰間取下百兵劍，直指李智辰：“這劍隨我多年，殺敵無數，還算鋒利，就送給你了。”

    李智辰愣了一下，心裏突然有點莫名的抗拒，只不過他的身份地位卻由不得他推辭，只能恭聲應到：“謝主上賞賜。”

    李牧原隨身佩戴一刀一劍，眾人皆知。而李智辰雖有功勞，卻還淺薄，怎麼配的上這劍？

    一時間諸將都有些眼熱，就聽得李守黑突然叫道：“國公還有一刀，可賞賜於我？”

    李牧原愣了一下，卻沒有責怪李守黑的膽大妄為，反倒是哈哈大笑。

    “可以！”

    “不過，並不是現在給你。”李牧原拿出惡神，在眾人面前慢慢出鞘。

    從表面上看，惡神不過是一把鏽跡斑斑，似乎剛從土裏挖出來的廢刀。

    但稍微有點修為之人，在惡神出鞘一瞬間，都嗅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修為越高，所嗅到的血腥味就越發濃郁！

    方小石甚至直接吐出了一口血來，駭然道：“這刀！這刀到底殺了多少人？”

    李牧原搖搖頭，吐出一段石破天驚的話來：“我在幽冥之時，這刀曾被冥界鬼王搶奪而去，用他幾乎屠殺一界之生靈！”

    “李守黑，這刀靈性雖失，卻也是把魔刀，你還想要？”

    李守黑看著鏽跡斑斑的惡神，拳頭死死攥緊，眼睛裏迸出火來。

    “固所願爾，不敢求也！”

    李牧原哼一聲，慢慢抬起手臂，長刀脫手而出！

    “想要？”

    “自己去拿吧！”

    大徐軍。

    諸將正議事之時，忽聽一聲尖嘯，急急出去看時，就見一刀從天而落，轟在地上，炸出了一個巨大的坑洞。

    須臾煙霧散去，卻見一刀，刀上血水恆流，宛如一眼血泉。周龍飛視之不祥之物，遂遣力士前去將其拔出，然而無論力士怎麼努力，卻依舊無法撼動分毫。甚至刀刃周邊的泥土也堅硬如鐵，挖掘不動。

    “不要白費力氣了。”

    一個頭戴斗笠，一身白袍的男人悄然出現在周龍飛的身邊：“這刀上有他的精氣神，除非他允許之人，或者身死，否則無人可拔出！”

    周龍飛冷笑道：“這是**裸的宣戰啊，這刀不需要拔出，先生可毀之？”

    男人搖頭道：“其內殺氣過多，更有邪氣、晦氣、毒氣諸氣聚集，縱然我使出大力，可以毀之，然而卻恐成瘟疫！”

    “好好好！這是要攻擊我等士氣！只是士卒哪知道這刀是你的？傳令，天賜寶刀，乃上天之福兆！遣人前去下戰書，明日祭旗，決戰！”

    周龍飛大笑三聲：“看看明日，是誰熱血澆灌土地！”

    青嵐山。

    “爹。”

    葉清風弄了一個破瓷碗，接了一點水，遞給他的老父親。

    “爹，你喝點水吧！我弄了些蘑菇，這就給你拿來。”

    葉青嘴唇沾了一點，微微溼潤，就叫道：“吾兒快去逃吧。我老了，死就死了，不需要這些吃食了。”

    他捶胸頓足，大叫道：“某好恨！某好悔！恨那李牧原欺我太甚！悔某沒有死在戰場上！”

    葉清風臉色也憔悴的很，他一咬牙：“父親大人，稍安勿躁。蓉燕，你跟我來。”

    在一旁大嚼蘑菇的蓉燕聽得葉清風叫喚，張張嘴巴，有話在嘴邊卻沒有說出來。

    她隨葉清風去了，臨行前深深的看了蒼老的葉青一眼。

    葉青目送他的孩子離開，他開始回憶自己的這一生。

    年少青衣怒馬，逍遙自在。

    初習武，被父親痛打一頓之後，棄武投文。

    從此之後，幾乎一路順風，中秀才，考舉人，當進士……

    娶妻生子，簡直快哉。

    治理地方多年，更是已經積累了豐厚的資本，只要再熬上一兩年，就可以進京，說不定有緣尚書……

    只是眼下一切，全都變成了泡影。

    一切休休啊。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掙扎著用最後一點力氣站起來，慢慢的挪動著步子，看了看被啃吃的一乾二淨的蘑菇，他使勁的搖了搖頭。

    “人生在世，當死則死，不能有累家人！我老了，沒用了，就走吧！不要再拖累孩子了。”

    他慢慢的挪動著一塊大石頭上，想從上面一躍而下，這個高度，應該可以一走了之吧。

    就當他即將一躍而下之時，忽聽遠處傳來一陣疾呼：“爹！爹，爹！你想要幹什麼？”

    聽得兒子的聲音，葉青的動作就慢了一拍，只不過他很快就想過來，奮力向前一躍……

    生死一刻。

    葉清風忽的出現在他身下，充作了一個人肉墊子，墊了葉青一下。

    葉青撞在兒子身上，兩人咕嚕嚕的向下滾去，好在四處都是落葉腐土，雖然磕的頭破血流，卻無大事。

    好不容易撞在一顆樹上，兩人才停了下來。

    葉清風帶著哭腔道：“老爹，老爹！你莫要想不開，兒子弄來吃的了。”

    好個葉清風，雖然平日裏是花花公子，整日不學無術，此時卻見了真顏色。

    只見他咬住牙關，雖然雙腿戰戰，卻將老父抗在肩上，慢慢的挪了回去。

    服侍著父親躺下，他又生起火來。葉青不久就驚訝的的嗅到，居然是烤肉和糧食的香味。

    “爹！爹！你快吃！”

    果然葉清風很快就雙手捧著一坨焦黑的烤肉送了上來。

    “孩兒，你何處尋的這食物？”

    葉青掃一眼，看到烤肉似還有不少，就狼吞虎嚥起來，他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含糊不清的問道。

    “爹，我把蓉燕賣給山賊了。換了一些糧食。”葉清風嘆一口氣，還是實話實說。

    葉青頓時嗚咽，淚水止不住流下來，這幾日他能看出，自己的兒子是多麼喜歡這個丫鬟……本來對他還有些失望，誰知道……

    “你啊你……那混蛋李牧原，害的我父子落魄如此！此仇不報……”葉青哽咽不止，忽然愣住了。

    “老夫想到了一件事！”

    葉青大喜過望，手上的烤肉都落在地上：“定能將那廝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