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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置死地而後生

    如此蠻橫的使節。

    曾凡傑並沒有生氣,他反而好奇砸在自己臉上的信是什麼?是勸降信?不可能,勸降信的話,使節不可能是這個態度。

    說實話在使節來的時候,他心裏還有些猶豫和忐忑。李牧原境內發生的事情,或多或少走漏了那麼一點風聲。他雖是朝廷命官,要堅持原則,風雨不動安如山,只是他也是個人。

    他心中不可見的地方,也有那麼些動搖,要不然也不會做出遮蔽左右耳目這樣容易落下口舌的事情。

    威脅信?

    有什麼能威脅到自己呢?曾凡傑乃是貧苦人家出身,父母早忘,家中無兄弟親戚;往來好友,也無過命之交;自己雖然年長,取妻妾四房,卻無子女血脈……

    按理說,應是天衣無縫。

    “恩?”

    時節臉上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測。

    這廝莫不是來詐我?曾凡傑哼了一聲,摸了一下腰,定睛看去。

    某年月日。

    賄銀七百兩於知府葉青。

    某年月日,醉後架馬踏街,踩死女子一名,以三十兩銀堵塞家人口舌。

    一條條清秀的小楷書。

    一筆筆如刀般的鐵鉤銀劃。

    將他上上下下扒了個乾乾淨淨。

    不知不覺,汗流滿背。

    腰間一物鬆口,落於地上,清脆聲炸響在這密室中!

    只聽轟的一聲,緊接著就是一陣細密的腳步聲,一隊甲士衝入屋內,不分由說,舉刀便朝著使節砍去。

    使節大笑一聲,也不避諱,雙手環抱胸前,冷笑一聲。

    生死一刻。

    使節道大聲道:“吾先走一步……”

    “住手!”

    曾凡傑怒喝一聲,甲士一愣,差點收不住刀。

    刀刃與使節的脖子只有一寸之差,使節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生死一瞬,依舊面帶笑容。

    他伸出兩隻手指,將刀刃撥開:“哪來的下人?這麼不識規矩?我乃李國公所遣使節,身負要事,你敢以刀斧相向,不怕仙人報復,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他聲音初始還溫和如玉,說到刀斧相向之時,音調突然拔高了數個音節,其聲可裂金石,聲色劇烈!那甲士被他吼的肝膽俱裂,後退一步,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下。

    “哼!”

    滔天怒火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使節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曾大人,你怎麼說?”

    一時間所有的甲士都將目光放到了曾凡傑的身上,曾凡傑艱難的嚥了一口唾沫,抓著信紙的手猛的收緊,他怒喝道:“都退下……使節大人與朝廷有要事相商,這是你們聽的嗎?”

    “大人……”

    “滾!”

    甲士狼狽而出,順便將門閉上,幽暗、昏暗重新成了這小房間的主宰。

    “先生如此,有何見教?”

    他面無表情的揚了揚手上的信,淡淡問道。

    使節呵呵一笑:“事該如何,曾大人應該清楚。我家主上天兵很快就來此,你們可要想清楚了,是玉石俱焚,還是做個識時務的大人。”

    “你這是勸我投降?這事免談,某乃朝廷命官,深受皇恩,怎麼可能投奔……投奔地仙?再說了,玉石俱焚談不上吧?朝廷十路大軍星夜間就要趕到,碾壓區區南國十數城,不是手到擒來?”

    使節大笑:“汝要是朝廷忠臣,剛纔就該讓甲士一刀砍了某的頭顱,然後寫奏摺上書請罪!按照規矩,你最多調職、不至於死!只是當朝陛下行事癲狂,也不知道你會落得如何下場。”

    “實話告訴你,你這些罪狀某抄了三份,這只是一紙副卷。剩餘的正卷、人證、物證,都已經分託人馬,安置好了,只要我事不成,立刻進京,到時候曾大人死罪或不至於,只是這烏紗帽,恐怕就到頭了。”

    曾凡傑臉上一陣青紅,他深深呼了一口氣:“某知道了,吾知道了。好好好!我考慮一日,明日這個時辰,給你答覆。”

    說罷,他轉身就走,使節在他身後拉長了腔調,斯里慢條的說道:“曾大人……身家性命……你可想清楚了?都是朝廷一脈,跟誰不是呢?”

    “哼!”

    門重重閉上。

    當夜。

    使節就被囚禁於小屋內,只有一個年老的啞婆子,送上點心、淨桶、熱水。

    使節也不驚慌,在小屋裏呆的悠然自得,十分舒服,洗澡吃飯,呼呼大睡。

    這一覺就到了夜半,外面似有嘈雜,他卻渾然不覺,只是將被子一蒙,遮住腦袋,繼續睡的香甜。

    只不過有人明顯今夜睡不著,也不想讓他睡,他的屋門被人一腳踹開,曾凡傑雙目血紅,仗劍而入。

    他一劍劈在使節床頭,瘋狂大叫:“你這狗賊,竟敢如此!”

    使節從渾渾噩噩中醒來,迷迷糊糊叫道:“怎麼了?怎麼了?是主簿死了?還是威武校尉死了?或者是……”

    曾凡傑一愣,劍落在地上:“你居然謀劃了這麼多人!你,你,這是要逼死我啊……”

    使節哈哈一笑,從床榻上坐起,譏笑道:“聽這個聲音,恐怕是退下來的老侍郎被砍了吧?我這不是逼你如死路,而是幫你拿了個決定。”

    “瘋子,瘋子!你都是瘋子!你不怕我一劍殺了你?”

    “我本來就是瘋子,不瘋魔,不成活!為人者當置死地而後生!曾凡傑,你在這樣混沌下去,可就真是一條死路了!你現在速速命令親信,把守城門,然後不要管那些名流、士紳的死活。趁著威武校尉死去,抓緊去營裡主持大權,這才穩妥。你只要堅持一日,我大軍就會到來。到時候你依舊是鐵打的縣令,甚至我主上現在正是用人之時,給你往上提一提也是平常之事。”

    曾凡傑聽得這番說辭,痴痴傻傻,不能動彈,使節大怒:“還不速去,莫要攪了老子的覺!”

    他一腳踢在曾凡傑的身上,將他踢了個踉蹌,自己卻哈哈一笑,倒頭就睡。

    曾凡傑如夢初醒,抓起劍來,狂奔而去,門都不關。

    寒風灌進來,使節忍耐不住,起身關門,當大門關上,將寒風細雨隔絕在外的一瞬間。他忽的長舒了一口氣。

    不知不覺,已經滿身都是汗。

    他哪裏有什麼使節的稱號。

    全都是自己杜撰出來。

    他每一步都行走於懸崖之上,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

    “瘋子?”

    李智辰搖搖頭:“總要配得上仙人賜的這個李字吧?”

    轉身**,不知覺間,鼾聲如雷。

    第二日。

    滿身是血的曾凡傑返回此處,卻看到使節依舊睡的香甜,他心裏也莫名的安定下來,併產生了一絲佩服。

    只不過……當草草繪製而成的李字大旗升起來之時,李牧原的軍隊未來,臨縣校尉卻率軍平叛。

    “李國公大軍在何處?汝若玩我,咱們一起死吧!”

    李智辰嘻嘻一笑:“某來的時候,就說過,三日,這不才過了兩日?明日不到,你可以斬我頭去請罪!至於今日,還請縣令大人做個表率,率眾禦敵吧。”

    曾凡傑已經沒有退路。

    昨日他的刀,已經沾滿了同僚之血。他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這日非常難熬,好在樊城他治理的還算不錯,城牆都有及時修葺,守城器械也算完備,敵軍一時還攻不破。

    只不過這一拖延,城內大戶就有蠢蠢欲動者,李智辰冷眼觀之,一日不曾下城牆,身不離人。

    第二日。

    日出時分,日薄微光。

    一隻大旗挑晨光而出。

    看著那驍勇將士成隊前來。

    看著那隨風烈烈的軍旗。

    所有人的心才放了下來。

    趙高入城,看到在道路兩旁恭迎的李智辰,立刻翻身下馬,抓著對方的手叫道:“好厲害!好厲害!將軍還不信,某堅持要來,果是信人!果是英雄!國公必有大賞。”

    李智辰恭聲道:“些許功績,何足掛齒。曾大人浴血殺敵,當賞!某的兄弟,來時五十,卻也只剩這一十六人了,望將軍賞賜!”

    趙高點頭,衝着惶恐不安的曾凡傑擠出個難看的笑容來:“曾大人放心,棄暗投明,共報朝廷,必厚待之!”

    曾凡傑心中一塊石頭才落地,叩拜不起,大叫萬歲。

    趙高又道:“勇士為國捐軀,自有規矩!另外你們的主將來之前,就跟我說好了,功績盡歸你等!是解甲歸田,還是得銀或官,儘可取之。”

    李智辰點頭:“如此,纔有人繼續跟著我這個瘋子拼命!對了將軍,安撫是一回事!這是這幾日城中有所異動,不安分的大戶,該殺就殺。”

    看著李智辰遞過來名單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趙高心中嘆息,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你可記得那日跟你一起挑人的那個大漢?姓李名守黑!他也立下了天大功勞!五十人居然攻入了大徐糧寨,而且陣斬敵將!趁敵大亂之時,以火燒倉!”

    李智辰一驚,撫掌道:“果然是同道中人,果然又是一個瘋子!國公基業不大,想要鯨吞天下,就需要瘋子多一點。”

    他隨著趙高一起踏上城牆,看著染染升起的旭日,低低叫道。

    “不瘋魔,不成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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