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幹什麼？”

    大統領依舊是那副樣子，老農耕地，大麥苦茶。

    李牧原搖頭：“說實話，我不想喝大麥茶！不好喝，太過苦澀！我這般年紀，自然是適合喝酒！但今日似乎不太合適，這樣，給我換點茉莉花茶吧。”

    大統領啞然一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好。”

    大統領的茉莉花茶很有滋味，李牧原沖泡了半壺，就將茶罐子踹進了袖子中。大統領視而不見，反倒是盯著李牧原使勁的看，彷彿他是什麼絕世美味。

    “好茶！”

    “真是慚愧！真是神奇！你竟然已經勘破了生死之關？不，只是在邊緣徘徊，不過已得其妙！妙哉！妙哉！敢問道焉？”

    “無他，置死地而後生，先死一次就行了。”

    李牧原喝乾淨了茶水，笑道：“您也可以試試。”說著，他輕輕屈指一彈，就送過去了一點光。

    大統領接到這縷光，愣了一下，旋即按入了自己的太陽穴之中，臉上神色交織變幻，他不斷的搖頭，還流下淚來，又摸了摸自己的斷腿，半響，嘆了一口氣。

    “我老了。”

    李牧原點頭：“茶也喝完了，那我就走了。”

    “可有什麼事情是老夫能夠相助的？那無常……”

    “不用！哪怕把這裏捅個天翻地覆，那也是我自己的事！老人家要做的，就是什麼也不要做。另外，我的真氣會在這山上留一段時間。”

    “好！”

    李牧原打了個響指，靜止的水流纔開始奔騰咆哮起來，他化作一縷風，直接從地心之城的上方離開。

    “啪！”

    就算是地仙，面板結實，李隕在打了自己三百個巴掌之後，臉也腫了起來。

    “走了！走了！那位爺走了！化作一縷風消失了。”

    有人在告訴他。

    “啊？”李隕愣了一下，又是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自己的臉上。

    梧桐原。

    一處府邸上突然傳來了哭聲。

    “老爺！老爺上吊了！”

    巡街的衙役驚了一下，問詢趕了過去，待到他看到哭聲傳出的宅邸時，立刻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這是衛大人的宅子！”

    衛蜜劍是幹什麼的，所有人都很清楚。

    “衛大人怎麼會死？衛大人怎麼會死？這是假的吧？”

    衙役心裏想著，又不敢上前詢問，只是哭聲越來越響，逐漸升上天空。

    衛蜜劍在家自殺身亡。

    停屍英靈祠。

    這個訊息瞬間轟動了整個南方，梧桐原好像完全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於是下令，在調查清楚情況或國公處理之前，所有的情報偵察活動全都停止。

    “天怎麼陰下來了？”

    馬車上，李牧原正在閉目養神，一旁的馬無相挑開車簾子，向外看去，頓時驚叫起來。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一切都很正常！”李牧原睜開眼睛，他的瞳孔裡，兩道虛影正在迅速的重合。

    “沒有必要大驚小怪。”

    李牧原深吸了一口氣，溫言道：“你好點了嗎？御獸派就快到了。”

    “俺沒事，這輩子摔摔打打的慣了。這麼點小傷，就算不治，喘上幾天也就好了。不過那御獸派可不是個好相處的。”

    “好！”李牧原的態度越發的溫和了起來，他笑著說道：“其實沒什麼事，也很好解決的。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即可。”

    “稟國公，到御獸派山腳了，接下來的路，坐不成車了。”

    “哦。”李牧原懶洋洋的說道：“那就停這裏吧，派個人上去傳一下，要他們掌門來接！”

    “是！”

    “這……”馬無相有些猶豫：“也是，你這都是國公了，上去也不符合身份。”

    李牧原閉上眼睛，遮掩住了眼眸之中的情緒：“等著就行了。”

    御獸派，百獸山。

    御獸派雖是江湖武人門派，其實和朝廷的有一定的關係，其內掌門與三個主事長老，正是朝廷司馬監出身。

    此時御獸派也在召開會議，掌門老神在在的坐在首席上，閉目不言。

    餘下的諸多長老正在議論派中事務，不過並沒有人提到李牧原的事情。

    有的長老很熱情，有的長老對這種討論卻顯得興趣缺缺。一位鬍鬚都快搭在地上，腦袋上有一個鳥窩的長老眯著眼睛，腦袋一磕一磕，似在打瞌睡，他頭上小鳥圍繞著他飛上飛下，從髒兮兮的衣服裡啄跳蚤吃。

    “孫長老，你一直在點頭，可是有什麼高見啊！”

    掌門的話嚇的那位長老一跳，他揉揉眼睛，一邊將小鳥捉回去，一邊打著哈欠說道：“派中的這些事啊，也不用翻來覆去的說了，反正能照舊的照舊，不能照舊的先放一放！李國公的信大家都已經看了，不管李國公此時勢大勢小，咱們是江湖人，能不跟官家扯上關係就別扯！不說遠的，南方諸派到現在還沒緩過勁來。”

    他一臉愁容：“怎麼也拿出個說法，好歹給人回封信吧？掌門你看，這信怎麼寫？”

    “不急！”掌門一揮手，冷聲道：“管他做什麼，他那虛頭巴腦的國公不過是陛下惜才，賞給他的！眼下朝廷大兵壓境，他自顧不暇，還有空來我這御獸山？再說了，這崔醫生對我有大用！我也不會輕易殺他！只要他乖乖的配合我……至於……來了也不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擋！”

    他話音剛落，就聽著門外伺候的弟子發出了一聲尖叫：“掌門掌門！不好了，李牧原來了，就在山下！傳您……”

    “剩下的我替你說罷。”

    一個甲士大跨步走上來：“奉李國公令，請諸位前去見駕，請！”

    掌門大怒：“安敢辱我，那……”

    甲士粗暴的打斷了他的話：“你說什麼？你是民，國公是官，你們不下山，還要國公自己上來？”

    “你找死！”掌門怒道：“坐下青獅何在，將這大膽狂徒撕了！”

    一隻鬚髮青青的巨獅跳將進來，張牙舞爪向着甲士撲去。

    甲士冷笑一聲，臉上露出一絲決然，紋絲不動。

    獅子的獠牙剛咬到他的甲冑之上。

    一股莫名其妙的氣息就從山腳下升了起來。

    這股氣息玄之又玄，妙之又妙，彷彿是一切生命，一切輪迴的開始和結束。

    青獅跪地，伏伏不敢動。

    “這是什麼？”

    疾風驟起，大殿的銅門被勁風吹開，在眾人眼中，一尊貫穿天地的巨大輪盤出現，不停旋轉。

    輪盤分為六道，每一道中各有光華閃動，光華之間有無數人影、獸形、植物、昆蟲魚鳥的虛影出現。

    “六、六道輪迴！”

    掌門強行止住自己思緒中一股股想要下跪的衝動，戰戰兢兢的說道。

    “有人在衝擊六道輪迴！”

    六道輪迴之境對於部分地仙而言，是一個必須經歷的過程，自此長生在手，真正逍遙自在。

    可對於大部分地仙而言，這不過是一個傳說，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境界……

    至少對於御獸派而言，更是如此。

    “蒼天在上。”

    他們模仿野獸，更加信奉輪迴，見到輪迴之盤的出現，幾乎以為神明。

    “這是何人？”

    五氣交織，化而成矛，狠狠的轟擊在輪迴之盤上。

    輪迴之盤的轉速陡然加快，其上更是出現了一道道裂紋，御獸派諸人眼前一陣迷離，這輪盤每一次旋轉，似乎都在將他們拉進其中，深陷輪迴之內。

    轟！

    電閃雷鳴，黑雲壓頂，大雨傾盆落下。

    雨水中，輪盤若隱若現，隱晦而不明。

    “追出去！”

    掌門大叫一聲，搶先追了出去，一邊跑一邊怪叫道：“得道了！得道了！”

    一聲霹靂，烏雲中突然伸出了一隻巨大無比的手掌，摁在了掌門的身上！也不知掌門如何，只是見到那隻巨大的手掌一直向下，向下，直至無形之間。

    眾人急急趕出去，只見雲雨驟然收縮在一起，消失無蹤。

    烏雲似是幻覺，只是地上那個深不可見底的坑，卻真實存在著。

    “諸位，還不下山行禮？你們掌門留人有用，現在掌門不在了，人就無用了吧？”

    甲士淡然說道：“某就是一個傳令的，就知道這些，諸位不用瞪我，想殺我就來吧！某就在這裏，絕不叫一個痛字，給國公爺丟臉。”

    御獸派諸人各個臉漲得通紅，卻無一人敢動手。

    只有那青獅低低咆哮一聲，竟竄了出來朝著甲士撲去！

    甲士的反應極其迅速，瞬息拔刀，只一刀，竟將青獅梟首。

    這一刀快若閃電，諸人皆驚，沒想到這非常不起眼的甲士竟是一位高手！

    “哼！畜生！某就不跟你們計較了。”甲士冷哼一聲，就著青獅的鬃毛擦乾淨了手中寶刀，竟然收刀入鞘，大搖大擺的走下山去。

    再無回頭。

    再無人敢應。

    “為之奈何？”

    眾人面面相窺，有幾個長老話到了嘴邊，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還能怎麼着？掌門沒了可以再選，敗給一位地仙六階的高手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諸位難道想讓我們的山頭也被夷為平地嗎？諸位可都見過雲仙出手之時，移山填海若等閒啊！”

    “那……”

    孫長老無奈的一笑，摘下了頭上的鳥窩：“吾等請上官上山一聚，豈不是要換身體面點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