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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空城

    張攸攸話音剛落,遠處就傳來了一陣騷動,這裏乃是洛陽重地,平日裏警備森嚴,各家各戶,都有勇武家丁,要不是此時情況特殊,他們幾個根本進都進不去。

    與此同時張宅大門被人開啟,一個身穿硃紅色官服的威嚴老者闊步而出。

    老者掃視四周,看著女兒微微皺下眉,看著李牧原卻有一分讚許,看向四個霸刀門人時殺氣幾乎從眼睛裏溢出來。

    習武之人對殺氣最為敏感,這老者雖然看起來弱不禁風,但那殺氣卻驚駭無比,四人只覺得刀子在身上刮一樣,為氣勢所攝,竟忍不住紛紛後退。

    “扶這位小朋友進去包一下,讀書人,手壞了怎麼寫字?這等小事,老夫在此處理即可。”老者道。

    張攸攸有些不理解,不過還是示意李牧原跟自己走,二人進門的速度並不快,看的唐林肝膽欲裂,卻一聲吭不出來。

    “讀書人的手啊,看起來弱不禁風,但是抓的了筆,殺的了人,救得了天下蒼生。諸位,你們說是不是?”老者手倒背在身後,慢慢踱著步子。

    “你們這些人,身材高大,滿臉殺氣,想必是習武之人吧!你們生的如此壯碩,不思為國為民出力,卻到處搗亂,枉費了天地父母的一片心思,豈不可惜!”

    唐林少年時也是讀過書的,只是讀書考不上功名,填不滿米缸,才入了幫派當了混混,他憋了半天,總覺的言語上不能輸了氣勢,突然想起大舵主常掛在嘴邊上的話:

    “我們習的武,上乃天公仁慈所賜,下是自己修行,吃的是自己種的糧食,跟你這朝廷何干?我等持天之道,辦的乃是千秋大大事,豈是你們所能理解的?

    倒是你們這些朝廷的狗官,迂腐可笑,傻得可憐,螳臂當車不說,你一個老頭也敢出來大放厥詞,快滾,要不老子一刀就剁了你!”

    老者哈哈大笑:“我當你們有什麼高見,原來還是刀劍相向!”

    “三十年前,前朝衰落,宦官釀禍,國亂歲凶,四方擾攘。天下為之大亂,百姓為之流離,遍地之間,狼心狗行之,社稷為丘墟,蒼生飽受塗炭之苦。

    我太祖起自白身,為一句開萬世太平,十幾年披荊斬棘,才讓這天下平定,就是為的你們這些人,想吃飯能吃飽,想幹活可做工,想讀書能上學才拔劍而起。”

    “你拔刀又如何?老夫還是要說下去。當時國難之際,你們這些人有什麼作為?爾等發跡,我素有所知,天下太平,天降武學,本是供黎民蒼生強身健體,供我華夏名揚四方所用,爾等卻竊為己用,用以耀武揚威。”

    “爾等自喻天公使者,造福蒼生,可你們習武這些年,天下災害少了一分?天下糧食多產了幾釐?偶有災禍,還是靠官府救治,除瘟放糧募工,爾等可曾出過一點力?大徐開國至今,人口比亂世翻了一倍,可有爾等半點功勞?”

    “打家劫舍,劫富濟貧是爾等常幹之事,南陽富戶李,祖孫三代節約異常,每餐窩頭一個,捉蝗為醬,十年不添衣物,以草編裙遮體。卻勤勞耕作,三代積累,養下百畝良田,又做生意,成一方富戶。

    此等良善人家,只因爲和爾等起了些許口角,就被冠上為富不仁的帽子,劫走滿室家財,讓一家老小哭嚎三天上了吊不說,還編排成戲劇,顛倒黑白整天取笑。”

    “爾等這些人,於天下蒼生無功,於黎民百姓有禍,真的是九州華夏一等一的禍害,居然還有臉到老夫府前妄說天意?還不快滾,不知你們有什麼臉還立在此處,滾!”

    一番話下來,老者義憤填胸,大步向前,幾個霸刀門人雖然氣的戰戰發抖,竟連連後退,甚至不敢直視老者的眼睛。

    雖然他們隨便一個人,只要隨手一刀,眼前的老者就能被剁成肉泥,只是直到老者最後一聲滾字,他們落荒而逃,也沒有半個馳出刀來。

    門前清靜,老者憤然拂袖離去,看樣子要不是自己身老體衰,早就一拳打上去了。

    此時大徐的高官,有的是一時才俊,有的是從龍之臣。本來想大展宏圖,一施抱負,真個應陛下那句為萬世開太平,結果平白跳出了武人真個嶄新的階級,當即就導致政令不通,四處騷亂。

    十幾年無能為力,十幾年不見寸功,十幾年勉強維持,本是開國盛世,此時卻成了暮年黃昏氣象,早讓每一個大徐的官,對武人恨到了牙根子上。

    “你這人真是傻,怎麼拿手去戳石頭?來來來,把手張開,這是我爹爹配的五味消腫散,本來是給我練功用的,現在便宜你了。”

    張攸攸把李牧原拉到堂屋,取出一個小瓶倒出些黃色粉末在他手上,疼的李牧原幾乎從座椅上跳出來,不過疼痛過後,馬上就有一種清涼舒適的感覺,不禁血止了,連傷口都不怎麼疼了。

    “真是神奇!”李牧原感嘆道:“沒想到老大人文采出衆,還有這等醫術和上等功夫。”

    “功夫?”張攸攸笑道:“我爹爹不會功夫,平日裏連只雞都殺不了。”

    李牧原直接從座椅上跳了起來,拔腿就往外跑,張攸攸嚇了一跳,趕忙一把拽住他:“你幹什麼去!”

    “我看老大人氣勢不凡,似乎真氣強大。以為老大人讓我等回來,是有上等功夫,足以自保退敵,聽你這麼一說,我哪裏還坐的住……”

    “小夥子,退敵並不是非要靠手上功夫,心中有正氣,則萬邪不侵,向陽沒有教你這個道理嗎?”李牧原還沒有走出去,老者就已經迎了進來,笑容滿面,沒有半分受傷的樣子。

    李牧原心中一顆大石頭落了地,躬身拜道:“學生李牧原見過侍郎大人。”

    這老者,乃是刑部侍郎張合如,是京城鼎鼎有名的人物,學問淵博,為人和善。早年李翰林知道兒子研究花草,還特意帶著李牧原上府拜見,有過一面之緣,不想到今天李牧原竟然被老者救了一命。

    “向陽這人啊,什麼都好,就是規矩太多,死守國朝的規矩不說,自己還給自己定了許多規矩,老夫可是你《花草集》的忠實讀者,你叫聲書友就好。”張侍郎笑眯眯的說。

    李牧原精研花草,閒暇之餘,還把自己的經驗寫成了一部書,在書局連刊印刷,也有一些小成績。

    聽到張侍郎這樣說,李牧原頓感汗顏:“淺薄見識,讓老大人見笑了。”

    “呀!你小子行啊,那本書是你寫的啊,我讀過!還是有那麼一分見識的。爹,最近這邊的巡捕行啊,這麼快就把人給抓走了,下次我不見面不笑話他們了。”張攸攸道。

    “小事而已,你跟這位小友聊聊,我還有事處理,小朋友失陪了,回家路上慢點,給向陽帶個好。”張侍郎說了幾句,就起身離開。

    李牧原覺得張侍郎話裏有話,還在咀嚼話中意思,卻經不住張攸攸上下打量:“姑娘有什麼事情?在下……”

    “別說這些姑娘啊再下啊什麼的,我不耐煩!直接你我稱呼多好啊!你行啊,功夫到了大力的地步,還能寫出書來,來來來,去後院陪我練兩手!”

    張攸攸眼睛發亮,似乎是一個小孩子看到了什麼欣喜的玩具一樣,滿眼中全是喜悅。

    “大力?”

    “你不知道?”

    “不知道!”

    “那你是從哪學的功夫,哦……我懂了,李叔叔真個厲害,竟然跟爹爹一樣,讀書就能讀出功夫來!”張攸攸拍手大笑,拉起李牧原就走,李牧原還想說些什麼,可是那手上傳來的細膩柔軟讓他一時間失了神。

    張家可不是李家那樣的小門小戶,院落甚大,只是佈景並不怎麼精緻,反倒是有些放任,院落內雜草眾多,樹木亂生,一塊湖石上竟然有個廢棄的鳥窩。整個院子更是四下寂靜,沒什麼人

    張家有一處足足跟半個李家大的演武場,刀劍具有,樣樣齊全。

    “前幾天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家裏除了廚子和幾個下人,其他人都被爹爹差出去了。

    “我練的功法呀是當年爹爹讀大河賦有感,觀滄海黃河所創”

    “你的功法叫什麼名?應該是挺厲害。”

    “額……”李牧原這時纔讀懂張攸攸話裡的意思,手無縛雞之力的張侍郎,竟然自己創造了一門功法?還讓女兒成功修行?這真是……

    “寒歌笑。”李牧原也不遮掩,自己所學功法雖不是李翰林所創,但也應該是上等武學。

    “寒歌一笑九州冷,冰天雪地持劍行!”張攸攸吃了一驚,深深的看了李牧原一眼:“是這樣啊!既是用劍的,怎麼空著手?給,這把劍送你了。”

    李牧原從來沒有聽過這句話,張攸攸的目光,讓他有種被看穿的感覺。張攸攸遞上的劍,造型古樸,刃光晦澀,亂紋疊疊,偶然一道光打上去,卻又如鏡般閃亮。

    “這劍不便宜。”估計是窮的時間太久了,李牧原腦海裏竟第一時間跳出這句話來,只是張攸攸似乎等的不耐煩了,將劍上前一送,連退三步抽出一柄細長彎刀來。

    “來來來,傻站著幹什麼?只要你打贏了我,這把碎玉就送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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