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處地方讓小柔休息，李牧原去獵了一隻野兔，在火裡悶熟，幾人吃過。

    小柔感嘆道：“李哥兒！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李哥兒，你把那老太太嚇的夠嗆！我也沒事，虛驚一場！你就別要她一年陽壽了吧！”

    王公子吃著野兔很是痛快，他語氣親和，全然沒有一點帝王架子，也沒有半點落魄的感覺。好像此行不是逃難，而是攜帶小侍女出門野遊：

    “你家小哥哪有那本事！不過是嚇唬老太太一場！哎，這野兔是我吃過最好的東西了！美味美味！以後你來給我做廚子吧？一天一隻野兔……

    哎，昨日我餓的難受，你給我弄得什麼青龍過江一鍋鮮！嘿，就是一根蔥煮水！我好歹也是……差距怎麼這麼大！見色忘友，何其不智！”

    李牧原怒道：“我今日也學我爹將這破官袍都扔了！你看你還能說我什麼！這都第五天了，你居然還有什麼閒心去看月牙譚！非要去什麼古帝祠堂！不應該抓緊行動起來！去聯絡各方嗎？有青龍過江就不錯了！你還挑肥揀瘦！明日給你煮白開水喝！”

    古帝祠堂在洛陽極西之處！據說是上古瑞帝的陵墓！很多年前李牧原去看過，都已經荒蕪了。

    前幾天張侍郎還被調去修繕古帝祠堂！李牧原還以為今上在古帝祠堂留了後手，昨日一問才知道，古帝祠堂的修葺早就停了！張侍郎也早就回京了！

    那還去什麼？遊山玩水？李牧原只想出這一個答案！他此時掛念張攸攸，掛念吳海潮，掛念家中人，想走吧……又走不了！於是乎脾氣見長，千古難得享受了一把對皇帝呼來喝去的感覺。

    似乎……還不錯！

    紅玉怒道：“你這人怎麼說話！我家……公子的深意，豈是你能懂的！今日，我就要替公子……”

    小柔兒勸道：“怎麼了！別生氣啊！這位公子，你快勸勸你家的小丫鬟！”

    王公子慵懶的揮揮手，紅玉立馬不說話，到他身邊為他撕扯野兔。

    “這公子是誰啊，好生俊俏，不過……”小柔悄悄的說道。

    剛纔王公子揮手間，偶然洩露出了一點風情，簡直比女人還女人！昨晚上，李牧原又見過一次陰陽轉換！此時陽氣已經只剩一半了……

    “這人啊……算了，不說也罷！你就當他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吧！少跟他說話，他脾氣不好還愛吹牛！”

    王公子面對李牧原的揶揄，完全視若罔聞，迅速吃乾淨了野兔，甚至舔了舔手指，意猶未盡。他看看天，笑道：“今天時候不早了，我們走吧！今日應該能到古帝祠堂……”

    忽然之間，王公子如遭雷擊，整個人僵住！臉色一變，吐出一口血來。

    “公子！公子！你怎麼回事？”

    紅玉看著王公子一動不動，幾乎要急哭了，李牧原要上前檢視情況，她卻又抽出一柄劍來，不讓李牧原靠近。

    片刻之後，王公子吐出一口鮮血，臉上露出一絲憔悴之色：“快快快快快快！快走！他們很快就要來了！追兵很快就要趕過來了！”

    李牧原道：“你怎麼知道，可是沿路露了什麼蹤跡？不會啊，我小心處理過了！”

    王公子看向西方：“不……他們動了宮中的東西！發現了我的目的地！”

    “既如此！我們當暫且躲避！不能與之正面相對！”

    王公子斬釘截鐵，語氣不容的半點質疑：“不……今夜，我必須在古帝祠堂度過！必須！”

    李牧原看著他，並沒有因為對方的身份就盲從：“我可以幫助你……但不會去送死！”

    王公子目光悠悠：“相信我！一切轉機，都在古帝祠堂之中！”

    轉機？

    古帝祠堂。

    這裏的風景和李牧原小時候的記憶完全不同！

    原來殘破至極的景象此時已經不見，青石磚瓦，院落深深！透露出一股清靜之意，不過有一股舊意，好像近幾年被修葺過，又擱置不管！

    前幾日張侍郎來的痕跡還殘留在現場，嶄新的青石地磚成摞放著，一些地面被撬開，還有不少青磚泥胚胡亂堆著！看這樣子，張侍郎撤離的很是匆忙。

    只不過，這是皇家事情，再匆忙也應該有人看守！此時卻空無一人！

    只有山風簌簌。

    王公子帶著他們從正門入，敲了敲破舊的山門，空蕩的迴音響徹山谷之間。良久，大門開啟，只是開門之人李牧原說什麼也想不到！

    竟是京城的老和尚！

    老和尚孤身一人，木魚也不見了蹤影，此時的他老態龍鍾至極，看上去比不久之前老了有幾十歲。

    他看到李牧原的到來也頗感奇怪，嘆息一聲：“一切盡是緣分！”

    李牧原奇道：“師父！你怎麼在這裏？這？這？”

    老和尚笑道：“該在這裏，能去何處？我等候已經多時了，請進來吧！”

    一碗苦茶，一塊餅子作為招待。老和尚一直低著頭，沉默不語，李牧原一肚子話想問，卻沒有機會。

    古帝祠堂中有些怪異，原本應該是一尊瑞帝神像，此時卻有六尊神像！這些大多神像造型古樸，各個頭戴冕冠，有的持杖，有的持蛇！看起來頗有上古遺風！只不過都十分殘破，有點像是從土裏挖出來的石俑。

    有一尊石像隱藏在後麵，臉部一片空白，頗為奇怪。

    “什麼玩意！”李牧原頗為奇怪，一尊神像面前放著一炷香，香菸渺渺，那柱香無論怎麼燃燒都絲毫不減！

    一靠近香爐，李牧原就察覺到一股徹骨寒意！好像要將骨髓都凍僵的感覺！不過他畢竟修為高深，真氣略一運轉，就恢復如初。

    “時候到了！”王公子突然站起來，視寒意如無物，拔起每一株香，挨個拜了一遍！

    王公子修為不高，他身上有一層迷霧遮擋，李牧原雖然看不太清楚，大致也是大力-敏捷之間！根本抵擋不住寒氣的侵蝕！很快頭髮、眉毛上就都掛了一層霜！

    王公子笑道：“紅玉，我沒事！李牧原，你隨我來！你不是好奇我為什麼要來這裏嗎？好奇為什麼楚王能輕易發動叛亂？今日就讓你看個明白！”

    他帶著李牧原拐到後院的一處小屋！小屋外表平平無奇，就是一間普通的小廂房。但一推開，立刻有濃郁的寒氣鋪面而來！小屋內部竟如一處冰窖！到處都掛著冰晶！

    “好冷！”小柔打了一個哆嗦！李牧原脫下身上的衣服，披在小柔身上，又送過了一股真氣過去，小柔才感覺舒服了一些。

    “你在外面等我！”李牧原吩咐一聲，踏進屋子，看見王公子從一處暗格掏出一顆夜明珠，幽幽的寒光將屋子點亮。

    屋子正中間，擺著一具棺材。

    王公子嘆息一聲，在棺材前跪了下來，磕頭。

    他眼角似有淚珠凝結，不過他的動作無一絲遲疑，就在李牧原的面前緩緩推開棺材！

    館內靜靜的躺著一個面帶笑容的老者！

    李牧原看見老者容貌的瞬間，心神震撼！連退數步，撞在牆壁上！一時冰屑簌簌落下，整間小屋搖搖欲墜。

    “怎！麼！可！能！”李牧原一字一頓，不知不覺間咬破唇，滿口鮮血。

    “怎！麼！回！事！這！這！”他腦子一片混沌，只覺得自己好像是陷入了無底深淵之中！他腦海中預想了很多個結局，只是說什麼也沒有想到，大徐太祖，居然長眠於此！

    “有什麼不可能的？”王公子，不，此時應該叫新帝更合適。他淡然看著棺中之人，眼神中露出一絲傷感。

    “這盤棋！如今纔剛剛開始！”

    “這安排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準備了，張侍郎以為自己是來修整這古帝祠堂，其實他也不知道，先帝就藏在隨行的車隊中。只有這樣，才能絕對的保密先帝的行蹤！”

    李牧原還是不敢相信：“不可能！張侍郎來此之後，先帝還曾主政過！朝中沒了皇帝，這種事豈能瞞得住？”

    新帝笑道：“不過是化形之法！殺了一個小太監，用他的屍首改造成先帝模樣！先帝就在此處操控！不過遠端操控，也有弊端！臨近終了，‘先帝’就很少露面，也沒有什麼大政釋出！先帝在此逝世後，爲了掩人耳目，著急將小太監屍體火化！宮內陳列之棺中只有一身龍袍而已！

    可惜沒有不透風的牆，雖然我多行殺戮，還是多多少少走露了一點風聲，可能有人暗中觀察過棺材！這就是朝中大人為什麼相信我謀害先帝的緣由。”

    李牧原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問出最後一個問題：“用屍首偽裝成先帝？這不可能！還有先帝為什麼要這樣做？完全不需要如此！為什麼？”

    新帝臉上露出一絲悵然：“皇家之力，豈是你能想象？只有生死不能逆轉，其餘皆有方法！至於為什麼？當然是爲了我……能當上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