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柔口袋裏還有一個窩窩頭。

    她很幸運。

    前幾日，因為家裏有些事，正好在叛亂髮生之前離開了洛陽。

    但她也很不辛。

    洛陽亂了，帶的周邊也到處亂哄哄的！有些往日不敢為非作歹的人抓住機會，四處劫掠作亂！

    這是有邪念之人狂歡的時刻。

    一場突發的變故，她和家人走散了。

    一個模樣還算可以的女孩兒，荒郊野嶺，孤身一人。

    小柔不傻，如果遇上賊人的話，等待她的是什麼下場她很清楚。

    她專門撿隱蔽的山路走，小心翼翼到了極致！可能是上天可憐她這個姑娘，一路有驚無險。

    可……

    她迷路了。

    她口袋裏有一些乾糧，雖然省了又省，此時也沒有多少了。

    喝了一口清涼的山溪水，小柔精神了一些，順帶著洗了一把臉。

    可惜，臉上的憔悴是說什麼也洗不了去的！

    手浸泡在溪水中，清清涼涼，一條小魚兒鑽入了她的手心之中！小柔兒並沒有將它抓起來，而是輕輕的揉了揉小魚兒的鱗片。

    “你也自己一人嗎?”

    小魚兒抖了一下，尾巴甩出一點水花來，似乎是在迴應他。

    她盯著溪水被小魚兒水花打亂的人影，輕笑了起來。

    “也不知爹孃怎麼樣了！哎，原來是帶我相親！那楊大哥沒事吧！雖然我不想嫁給他！可他也是個好人，希望他沒事……還有李哥兒！你在哪裏啊？還在洛陽嗎？不知道你現在怎麼樣了？小魚兒！我聽說洛陽亂了！什麼事？我不知道！我爹說好像是皇帝換了……罷了，我也不關心這些！”

    “按我爹的說法，就算換一百任皇帝，也需要賣包子的！你別笑！我只是擔心李哥兒！他好命苦！”

    小柔望著遠處的雲，思緒似乎飛到了很遙遠的地方。

    “你說，他跟張姑娘兩相情和！本來就要成親了，這下又耽誤了！我記得小雀兒說過，李哥兒從小命苦！找到一個能夠相濡以沫的人不容易，哎……”

    水紋盪漾，小魚兒遊遠了。

    “哎，真情最難，真情最苦！小魚兒，你說……我……”

    對著溪水自言自語很放鬆精神！小柔又休息了一會，拿起窩頭看了一會，小心的掰了一塊，又塞了回去。

    沿著山路走了許久，小柔突然發現小道的盡頭處竟然躺著一個人！小柔趕緊跑過去檢視，那是一個白髮老婦暈倒在路邊，身上沒有傷口，只是面黃肌瘦，看起來很是瘦弱，且身上有一股惡臭味。

    “婆婆！婆婆！你怎麼樣！”

    小柔的呼喚讓白髮老婦振奮了一點精神，她勉強說道：“餓……餓……”

    小柔很慶幸自己留下來了一點窩頭，她趕緊拿出來！白髮老婦一見到窩頭裏麵就精神了起來，一把搶過，連水都不用，迅速吃了個乾淨。吃完之後，她意猶未盡的舔舔手指，狐疑的看著小柔。

    “可還有！小姑娘！你就好人做到底！給婆婆我多吃點吧！”

    小柔表示自己沒有了，白髮老婦還不相信！直到小柔把包扒開給她看才罷休。

    老婦見到沒有吃的，有些不高興，小柔接了一點水來給她喝！潤了潤嘴唇，也不管別人願不願意聽，她就開始絮絮叨叨的說起自己的故事。

    老婦沒名字，就叫李錢氏！她的故事也很簡單，就是她老伴病了好多年，前兩年過世了，家裏窮困！連吃飯都有些問題，更別說給置辦田產修繕房屋，給兒子找媳婦了。

    於是乎。

    名字喚做李軒昂的兒子就將她趕了出來。

    沒吃飯，於是餓暈路邊。

    這婆婆是個可憐人，只是她的眼神……

    小柔心生憐憫，送她回家又不肯，看婆婆烏頭蓬麵，滿頭蝨子，就取水洗了洗，用樹枝折了梳子，勉強將凌亂的頭髮豎起，又替婆婆將蝨子捉了一捉。

    只是……

    婆婆的眼神越來越怪，一絲良善都沒有，反倒透著一股貪婪。

    小柔很不舒服，就要告辭。

    婆婆此時卻來了事情：“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沒有良心？婆婆我都這樣了，你就要扔下我？你快把我攙到那塊石上去！你要是走了，我就一頭撞死在這裏！”

    小柔無奈，只好將婆婆攙扶到一塊山岩上去，她打定主意做完這件事立馬離開，婆婆卻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那枯瘦的手臂上有的是力氣。

    “小姑娘啊！你就好人做到底！跟我回家給我兒子當媳婦吧！家裏正好缺個洗洗刷刷的！”

    小柔惱道：“你這婆婆，好不講理！我好心救你，你卻在這裏說些糊塗話！”

    婆婆怒道：“我看你這樣子，也不是個什麼好女子——誰家女子會自己一人在野地裏跑？只有那騷浪的野貓會這樣！你啊！想必是個沒人要的！婆婆我好心給你找個男人，你不感謝我就算了，你還生什麼氣？”

    說著，一隻手竟然朝著小柔的勃頸處掐了過來！小柔大急，只是婆婆拽住自己的手跟鐵鑄一樣！哪裏能掙脫的開？

    婆婆的手掐在小柔的脖子上，她口中還不停的唸叨著：“女人啊！生兒子！大姑娘……小媳婦……”

    小柔的眼前漸漸發黑，身上一點點沒了力氣，她喃喃道：“李哥兒！李哥兒！李哥兒……”

    “嫁了我家！就是我家的鬼！居然還敢唸叨野漢子！看婆婆我先戳瞎你的眼！免得你到處亂跑!”

    婆婆的臉上滿是猙獰，她從頭上抽出剛纔小柔給她別頭髮的樹枝，就要朝她的眼睛戳去……

    “李哥兒……來世再見了……小柔今日要去了……”

    一塊石頭從遠處飛來！正砸在婆婆臉上，將她從石頭上打了下去！小柔得了放鬆，喘口氣，剛恢復一點清明，就看著婆婆滿臉是血，披頭散髮、張牙舞爪的撲了過來。

    像是惡鬼。

    “鬼啊！”她叫一聲，身體卻軟了跑不動！婆婆從地上抄起一塊石頭，就朝她砸了過來。

    “你哪也別想去！”

    又是一塊小石頭從遠處襲來，打在婆婆手上，將她手腕打脫了臼！小柔就看到一個熟悉至極的身影從遠處山路上衝來，幾乎是一眨眼，就到了她的跟前。

    “李哥兒？”

    李牧原看著小柔脖頸上的青紫手印，心疼到了極點！心中怒火一燒，手上就生了雷，想要將那惡婆婆一掌拍死。

    “這是我家養的媳婦兒！跑出來了，老婆婆我要將她抓回去！你怎麼着？還想殺人滅口？什麼？胡說八道？你看我這麼一把歲數，還會說假話嗎？”

    到了此時，婆婆仍在滿口汙言碎語，若是不知情的人，說不定還真以為小柔是她口中那個拋棄丈夫，虐待婆婆、嫌貧愛富的女人。

    李牧原越聽越惱，幸好今日他們走了這條路，要不然小柔還不知道怎麼樣呢！他直接卡著脖子將婆婆提了起來：“你這老妖婆，還在這裏血口噴人！我今日就殺了你！”

    “且慢！”王公子因為要照顧行動不便的紅玉，走在後麵！此時才巧巧趕到！他看見李牧原就要一掌拍下，趕緊出言阻止。

    老婆子似是得了救星，哭天喊地起來，要王公子給她申冤報仇！李牧原氣不過，一腳踢起，將她踹到一邊，這才止了聲音。

    紅玉聽了小柔兒說幾句，當即也氣憤不已：“你這婆婆，人家好心救你！你怎麼這樣恩將仇報？呀！你們一幅夫妻相，莫非這就是張姑娘？是你妻子？”

    小柔羞紅了臉，李牧原咳一聲，莫名的有點心跳加速，乾巴巴的解釋了幾句。

    “非也非也！”王公子笑道：“張家丫頭我曾經見過，乃是個假小子性格！跟這位溫婉的姑娘不是一類人！哎，李公子，你也別生氣！放過她吧！這事誰都不願，乃是我家之罪！”

    李牧原怒道：“如此惡毒婦人！豈能饒恕！難道因為她年紀大了，就要有所特例嗎？老人做了惡，就不是惡了嗎？豈不聞先帝說過，普天之下，一視同仁？”

    “哎！這老婦所欲一切，歸根結底起因家貧！我父親曾想要讓國養天下之人！普天之下，再無困苦之人，只要有命！就能吃飽！結果也沒做到！無奈只好廣提孝道，只能再講究以親養親！結果這老婦家也沒教化到！這不是我家之罪是什麼？”

    李牧原點點頭：“您說的有理！不過今日我說了算！”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塊碎銀子扔給老婦人，五指一抓，雷霆環臂，恍若神靈！他看著戰戰發抖的老太笑了起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必須選一個，我要你一年陽壽！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你兒子來頂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