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清騎高頭大馬很是雄壯，從眼邊蔓延出兩道金邊，直到前腿部。

    這馬叫做金龍，據說有一絲龍性，是靈種。

    李牧原的手輕輕撫摸在馬脖子上，它很舒服，鼻子裡哼出一股氣來。

    可是，轉眼之間，它就感受到了一股恐懼。

    那溫柔如春風的手，轉眼間變成了冬日草原上最凌冽的風！

    如有一座山壓了下來。

    這馬很硬氣，只要主人沒有說話，寧可膝蓋骨被壓的粉碎！臉砸在地上，身體也一動不動！

    李牧原一把將馬首壓在地上，皇甫清陡然失去了平衡，措手不及！從馬上滾了下來。

    他腦袋上的官帽率先著地！可惜，鑲著翡翠官帽並沒有起到保護作用，反倒是狠狠將他隔了一下！

    緊接著，他整個人如同球一樣，在原地滾了兩下，狠狠的撞在了門前的銅盆上！

    銅盆被撞飛，火星四濺，漫天灰塵飛舞！

    “哎呀我的娘！”皇甫清一下子跳起來，漫臉是血，身上粘了火苗，風一吹，已經起了火。

    “救救救救救……”

    李牧原鄙夷的看著皇甫清一頭扎進內宅，胡亂抄起茶水、酒水、果漿就往身上澆！

    四下之人都傻了眼！跟看怪物一樣看著李牧原，半響才反應過來，忙不及的去救助。不多時，皇甫清身上的火被撲滅了，只是他也不復那高高在上的氣度，一雙小眼睛死死的盯著無動於衷的李牧原，在心裏已經將他千刀萬剮！

    “皇甫大人安好？”

    “好！很好！非常好！好的不得了！這都是拜你所賜！某家記下了！山水有相逢，咱們走著瞧！”

    “那就祝皇甫大人越來越好！好像皇甫大人感覺還不夠好！在下別的本事沒有！最近就是愛殺人！皇甫大人要是覺得不夠，想要再來一會，大可知會一聲！在下把話放在這裏，若無地仙護佑！我想要殺你，你必死無疑！”

    李牧原斯里慢條的說著話，他算是看出來了，這種小人，也就是一張皮！只要戳破了，就沒什麼大不了！他倒不如把話說的狠一點，免得他背後使絆子。

    皇甫清看著李牧原的眼神，知道這人說出來就做的出來！自己的高官位置，真沒有什麼保障！不過他心中反而竊喜！李牧原這般行徑，跟那武人有什麼區別！

    這麼多年來，此情此景曾經在大徐的各地屢次發生，當一個人能正面搏殺數百甲士的時候，他本身就已經有了破壞規則的能力！

    不需要講道理，你不聽我的就殺！人多了我就不來，打不過跑就是，下次再來！只要人少了你必死無疑！

    大徐十七年，有十六總督，二十巡撫，一百九十知縣死在任上，幾乎都是這種情況！

    那幾年朝綱幾乎混亂，甚至一些偏遠地方，都無人敢去做官！直到傳說中的那七軍成立，才稍微好一點！

    皇帝陛下最討厭這樣的行為！

    沒有之一！

    只需要上達聖聽，任憑你是誰也不能阻止這李牧原被砍頭！

    眼前的小子雖然囂張，但在他的眼裏已經是一個死人……

    只是眼下，這死人還有些難辦啊！

    忽聽一聲哭喊。

    孫茍第一個爬起來，衝進內宅。

    李牧原心叫一聲不好！趕緊帶著人衝了進去！

    那堂屋上滿是紅，紅紙紅紅綾羅綢緞。

    只是冷冷清清。

    一個女子正抱著小梨子哭！看房上那一縷紅菱，李牧原就明白了什麼。

    “哎！”

    “你還我女兒！”孫茍雙目血紅，撲上前想要打李牧原，被他輕輕一點。呆立著不能動彈。

    李牧原知道，自己或許做錯了，或許選的方式不對！但是，他絕對沒有一絲一毫的後悔！

    只有一聲嘆息。

    他拿起一塊紅紗，將自己的手包起來，一指點在小梨子的額頭上！小梨子身體一顫，吐出一口水來，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看著李牧原。

    錢曾張攸攸。

    還有曾經熟悉的小姐妹。

    慢慢的磕頭。

    “走吧！就這樣了。”

    人走了。

    人都走了。

    只剩一片狼藉。

    孫茍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也不知道該如何辦。

    西門安走了過來，他臉上的鞋印還很明顯。

    他拿起一縷紅紗，慢慢的折了一朵花，戴在了小梨子的頭上，又吃力的拾起蓋頭，遮住了那張已經哭花了妝的臉。

    他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這笑他很陌生，非常陌生，已經很久不見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想笑。

    “想什麼呢？”

    他扯著嗓子喊道：“一拜天地……”

    京城的另一處大宅，皇甫清躺在床上，幾個郎中正在忙活。

    他身上有很多燒傷，雖然都不是什麼大傷口，可清理起來很是麻煩。

    郎中小心的將傷口清理乾淨，塗上最好的金瘡藥。他已經彎腰很久了，年紀又大，忍不住一滴汗落了下來。

    皇甫清勃然大怒，從床上跳起來，一把拽住郎中的領口，砂鍋大的巴掌一掌忽了下去：“你他孃的沒長眼！”

    郎中被打的七暈八素，差點一口氣上不來，帶著哭腔道：“老爺饒命啊！”

    “拉下去！讓他滾！”皇甫清又一腳踹過去，將老郎中踹翻在地，順便用的裝著金瘡藥的盒子扔在老郎中腦袋上給他開了瓢。

    幾個家丁夾起老人就走，皇甫清只覺的胸口憋悶，在屋內又是一陣亂砸！

    “皇城開了嗎？啊！我要見駕！我要面聖！”

    一個小廝進來，戰戰兢兢的說道：“回老爺的話，小的們一個時辰去看一次！皇城關了，還是沒開！”

    “你他孃的真是個廢物！”皇甫清一腳將小廝踹在地上！那小廝爬起來就磕頭：“老爺饒命，老爺饒命啊！小的問過了，皇城昨日就沒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要你們這群廢物幹什麼！”皇甫清在屋子裏踱著步子：“老爺從來報仇不隔夜！今天遭的罪，今天就要報！甭管你是什麼人，晚一宿都不行！拿錢去找府上爛痾山的人，出錢買那小子的命！多少錢都行！”

    小廝磕頭離開，過了一會又轉回來！這次他雙目無神，懷裏抱個大包，褲襠溼了一片：“爛痾山的李爺不肯接！劉爺出去了，沒一炷香的功夫，又回來了……”

    皇甫清平日裏最喜歡這個小廝，機靈會辦事，長的還俊俏！只是今天看他的窩囊樣子分外氣氛：“你哭個什麼勁！再哭老爺拔了你滿口牙！劉滿攻在哪裏，讓他來見我！”

    那小廝反倒是哭聲更大了起來，他手一鬆，懷中的大包鬆開，一顆腦袋滾落在地上：“劉爺，劉爺就在這……”

    劉滿攻？

    爛痾山在是鼎鼎有名的門派！闖下偌大的名頭，靠的就是其獨門生意。

    又稱賣命。

    不過他家的賣命，賣的是別人家的命。

    據說，爛痾山有一座高十丈，寬三十丈的巨大山岩，上面鑿出無數小孔，每一個孔中都放著木匣。

    木匣中裡裝有半座江湖，半座朝堂！只要有人出了對應的錢數，就開啟木匣。

    木匣中，有一張畫像，畫着目標的形象，從身高到臉上的痣，一絲一毫都不差！

    還有一本書，記載生平諸事，只要有這本書，那人連小時候往鹹菜罐裡撒尿的事都會被記上。

    最後是一縷青絲和一杯毒藥！這毒藥是爛痾山根據目標的功法配製，絕對有效。

    爛痾山已經立了多年，殺人很多，被殺的殺手也很多！不過這劉滿攻，乃是玄字甲等的殺手，乃是皇甫清重金請來的聯絡人！有大用處不說，據說此人執行任務多年，是爛痾山元老級的人物，殺的人足足有上百，很少失手。

    他還曾在皇甫清的面前，表演過削蟬翼的絕活，一刀過去，蟬翼雕花！被驚為天人！

    就這麼死了？

    皇甫清看著面前還帶著笑的腦袋，心裏有些發慌，他知道這是極快的刀，在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斬下了頭顱。

    那刀到底有多快？

    “這該怎麼辦？這口氣咽不下！”

    他有些茫然，突然聽到遠處似乎有聲音傳來。

    那聲音悠長，渾厚，特別有穿透力。

    他突然覺得心上一輕，好像有什麼壓在身上的東西被擺脫了。

    “什麼時辰了！”他推開窗，踏上閣樓，想要尋找聲音的來源。

    “回大人！剛打了第一聲梆子！”

    咚！

    又是一聲。

    似乎有一絲悲傷，有一絲難過。

    此時他終於找到了聲音的來源。

    遠處的皇城燈一下子多了起來，藉着那點微薄的燈光，他終於看清了，是一個小太監在奮力敲著皇城角上的大鐘。

    這鐘有名字，叫做歸魂，並不是可以隨隨便便亂敲！

    只有一種情況，這歸魂鼓才能敲響。

    “陛下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