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買賣
李牧原一聽這話,好像明白了一點,急急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這話又從何處說起?”
老紀道:“孫茍和小梨子都是我們村的人!小梨子更是大夥看著長大的。那日你突然走了,我擔心有事,心中掛念,就來城裏打聽訊息!沒想到聽得噩耗!本欲上門看看未亡人,結果卻不在家!只好作罷!
給你寫了信後,最近正好有事,我又來了一趟洛陽!懷裏揣著幾個老頭湊了五十兩銀子,心思能幫多少幫多少!結果去了差點沒氣死我——就在剛纔,孫茍家門口張燈結綵,門人眾多,我不願生事,就託人進去傳話!誰知道那孫茍連出來都不出來!說什麼姑娘要出嫁,是喜慶日子!不能見晦氣的人!”
“老朽好在還有一分肚量,強壓下怒火,就問那家丁到底是怎麼回事!原來這孫茍,居然要將姑娘嫁給一個做生意的!就這幾天要成婚!”
“可憐可憐!風小子只做了幾日新郎!死在外面,連守靈都不給,還張燈結綵的要嫁姑娘!嘿!走眼了!有眼無珠,怎麼把狗看成人?老頭子當時就想一鋤頭將那破宅院鋤成粉碎,好歹忍下來!又多喝了幾杯……”
老紀乃是地仙中人,要是想喝醉那要喝了多少?
“哎!怎麼會這樣!”
“哎,你小子啥時候回來的,不錯!竟然化神了!等等,你小子的性格老頭子知道,回來了……”
“仇報了!”
李牧原簡單三個字,老紀哈哈大笑,老淚縱橫:“走走走!有個喜事下酒,老頭子還能再喝點!不過呀……我沒錢了,你小子這次出錢!”
“喝什麼喝!老爺子你就少喝點吧!我剛聽人說,洛陽出了酒仙!有人喝八文錢一壺的春杏,喝了五十兩銀子!半個洛陽都買不到春杏了!”張攸攸道:“什麼事也不要喝這麼多酒!年紀大了,您要少喝點!”
春杏乃是最便宜的濁酒,一壺三大碗!這五十兩銀子的春杏,估計能有半條金明河。
“不醉不解愁!剛纔喝的是愁酒!現在喝喜酒!小老弟!我們再……”
“我跟你去看看!攸攸你先回去!”李牧原說的斬釘絕鐵:“幹什麼去?沒事,就是問個話!”
張攸攸性格雖帶點男兒氣,可一遇大事,又是小家碧玉,溫柔可人!懂分寸,絕對以李牧原的意思為主!她點點頭,默默的尋了一個掃把來,將老紀吃剩的魚渣打掃乾淨。
“你們去!”
洛陽城很大,但是卻不亂。
每一塊地方都井然有序,什麼地方該幹什麼事!什麼地方該住什麼人,都清楚的很!
洛陽城東,最北處乃是皇城、高官住所!過了金明河南邊是一處坊世,再往南處,就是有錢人住的地方!
這片區域,大多都是商人所住,故此有人奚落叫銅臭街!其實不盡然,地方世家有人入京做官的,往往也會在此購宅。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講排場,好面子的人住在此處。
再往南,是一條神秘的小衚衕,小芳閣就在這小衚衕的最西頭,再往南,是一小片百姓住所和大片坊市!
孫茍買的宅子,就在銅臭街的最南邊!銅臭街貴氣由南向北遞增!最南邊又稱作鎏金、鑲銅邊,言簡意賅,意思就是那個意思。
好在孫茍竟然把喜燈籠掛了整條街!還算好找,大老遠,就聽得孫茍扯著嗓子在那裏叫喊:“把這門檻給我墊高點!”
孫茍穿著一身錦衣,頭上戴個鑲寶石的瓜皮帽,腰間別著一柄珠光寶氣的長劍,只是手裏提著一隻快斷氣的雞,顯得頗有些不倫不類!他頤氣指使幾個人在那裏忙活佈置,趾高氣揚。
他雖然鼻孔快要翻到天上去了,但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兩人,他嚇了一跳趕緊回身竄進門,手上的雞落在地上,格嘰格嘰直叫!
不過說也奇怪,沒有一個呼吸的功夫,孫茍就重新昂首闊步的走了出來。對着幹活的說:“接著幹!把這雞拿去殺了!記得用冷水脫毛!不少分量!我老家來了兩個親戚。”
孫茍走上前,用鼻孔說話:“上午家裏忙!實在顧不上!大老遠的過來也挺不容易的,進屋喝口茶吧!上好的三月獅!”
李牧原本來還想好聲好氣的問,結果沒由來一股氣!看著孫茍那得意的樣子,看著那滿大街刺眼的紅燈籠,一股怒火就燒了起來。
“大徐例!上官問話,需跪迎!我問你孫茍!你這是要幹什麼!”
孫茍怒道:“你算哪門子的官?嘖!你這窮酸樣要是能當官!這狗都能穿紫袍!等等,你想幹什麼!”
李牧原一把拔出了他腰間的長劍,卻是一把沒開封的鈍劍,只是裝飾而已!他兩指夾在劍刃上,雷光現,一點一點劃過,火星四濺,將劍的鋒芒完全打磨出來。
“你這話該殺頭!”
一劍從東到西。
斬的滿堂紅。
“妖怪啊!”
看著李牧原渾身幽蘭色電光,如同鬼魅掠過街道兩旁,劍歸鞘時,有的燈籠纔剛剛落地!那些個幹活的怪叫一聲,全都嚇跑,孫茍戰戰兢兢,想跑又不敢跑。
“兩位爺,吃飯了嗎?家中有酒有肉,不知道能不能和您的胃口!”
“酒肉就不用了!就是不知道這罰酒能不能吃飽!”李牧原道:“說說吧,什麼意思!”
“爺!我家閨女一點小事,跟您也沒啥關係!您大人大量,就全當我是個屁!我不值當的您生氣!您就把我放了吧!”
老紀大怒!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他身下的青磚一塊接連一塊的化為粉碎,他手上鋤頭彷彿有了靈性,散發出一股駭人的殺氣來。
孫茍嚇的一屁股跌在地上,哭喪著臉道:“我說真的!與你們什麼關係啊!老頭子我想給姑娘找個好出路!哪錯了!她纔多大!總不能讓她守活寡吧!”
“放屁!”老紀怒道:“我打聽過了,喪報傳到你家裏,當天晚上沒有做靈也沒有燒紙,反而跟人出去喝酒!在窯子裡逛了一晚上!第三天,你就出去說親!要給自己娶一個小的!這才幾天!就要把女兒嫁出去騰地方!老頭子我當年真瞎了了眼,怎麼把你從雪地裏給撿回來!”
李牧原此刻是真想殺人:“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這都隨他去!我也不說守寡,只是我兄弟屍骨未寒!五七都沒過!他的靈還在天上看著!你這是什麼意思?還沒成親的時候,你就百般刁難,成親後你又騙他錢花!如今了我要是說我兄弟的屍骨能賣錢,你是不是也要找人挖出來?嫂子何在?我倒要問問她是什麼意思!”
孫茍道:“姑娘家家有什麼意見?還不都是長輩說了算?你說的有道理!賢婿報效朝廷,他走了我也很難受!我絕對沒有別的意思啊!這樣!這樣!您看回頭我再補上成嗎?請好班子,叫上道士和尚,弄他好幾天!一定場場面麵的!不過啊……是這樣,只是這個好姻緣不等人啊!我也不是那絕情的人,只是怕錯過這村,就沒那店了!”
“哼!好!好!好!好!很好!很好!隨你便!你們父女自己過去吧,我兄弟的東西我要帶走!我就算是扔進河裏,也不會讓你”
“胡說八道!”一提到錢字,孫茍就硬氣了起來,兩隻眼睛都快要瞪出去:“這是正經八百留給我父女的生活錢和養老錢!就算老天爺來了也不能奪!哦~我明白了!你這是想謀取家財!哦!我早知道了!你這人……”
李牧宇徹底失去了與他說話的興致,輕輕一掌,孫茍就呆立當場不能動彈。
大門不知何時閉上了,李牧原和老紀站在門口,看著門口掛著的木匾,感觸萬千。
他來過這裏,只是幾天不見,一切都變了樣,只有這塊木匾還留著!
福祉盈門。
這還是李牧原和風起一起選的,木頭是上好的梨木,字上鎏了金!當時風起還嫌俗氣,李牧原打趣說他老丈人嫌貧愛富的,俗氣點才能留的久,如今……
果不其然。
“物是人非。”
李牧原搖頭:“我們怎麼進去?敲門?叫門?還是把這門拆了?”
老紀搖搖頭,鋤頭一揮,一翻!就像是老農在鋤地一樣,瞬間整個臺階、大門、屋簷全爛成碎片!
隨風去也。
門後有人,作鳥獸散。
蹬蹬蹬!
一人跑出。
一身素衣,一隻腳穿著布鞋,一隻腳蹬著紅鞋,只穿了一半!頭上挽著昝,插著金鳳簪子,朱脣紅潤,臉龐微紅。
她吃驚的看著李牧原和老紀,捂住嘴。
李牧原吃驚的看著她,眼中微微帶一點淚光、一點哀傷、無限失望。
她看著那碎作一地的門匾,全都明白了過來,突然跪在地上撿起一處碎片放在胸前,嚎啕大哭。
李牧原看了一眼,也拿起一塊碎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走吧走吧!老紀咱們走!”
“這家裏,已經沒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