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腦袋
陷在回憶裡的林一覺得有那麼一點點心塞。
森林薄霧裏,浮起星星點點的綠色光斑,有可能是螢火蟲,也有可能是狼。
車上蹦噠的零零八正擺著腦袋接收衛星城的音樂訊號,它本來在放一首動次打次的舞曲,這是它一貫的愛好,突然就滋啦一聲,沒動靜了。
“竄頻了嗎?”林一端詳了一下零零八的腦袋,想拆開來看一下。
上次他這麼做了之後零零八一個星期沒理他,而且總是在鏡子前嘆氣,因為它懷疑林一把它頭上的螺絲釘裝歪了。
正在林一和內心的渴望做艱苦鬥爭時,零零八突然睜開眼睛,轉向14點鐘的方向,以兩個黑曜石代替的眼珠泛起詭異的藍光。
“什麼嘛,你別嚇人啊。”林一不滿的說。
悠揚清遙的樂聲從零零八的擴音器中流瀉出來,夾雜著含糊不清的詞語。
林一眉頭一鎖,意識到零零八可能是中病毒了,爲了它的安全著想,從後車廂翻了扳手出來,準備進行拆卸防毒。
“……拉住我的手,告訴我你的心聲……”歌聲緩緩盤旋而上,慢慢消散在林中。周遭黏溼的霧氣變得濃稠起來,霧中閃著綠眸的野狼棲身叢中,因為恐懼渾身汗毛豎起。
林一想了一想,又順便拿起一把機關槍,他還不至於讓野狼如此防備。
雲層翻滾,朝陽從灰濛濛的天空中的升起,一切都籠罩在模糊的玫瑰色中,混沌的煙塵,柔滑的曉風,森林裏的生靈蠢蠢欲動,幾何形狀的飛魚撲稜著鱗翅,從黝黑的林間躍出,如散落的水銀般熠熠生輝。
在這光斑之間,林一揉揉自己的眼睛,確信自己沒看錯。
一個身影,坐在車頂的邊緣,翹著二郎腿,隔著層層疊疊的光點,朝他微笑。
“嗨。”
林一把槍上了鏜,瞄準了自帶特效的木頭腦袋。
說是木頭腦袋,不是象徵,也不是比喻,就是實實在在的,那身影本應該是腦袋的地方,是木頭雕刻的。
林間的暗風吹動,木頭腦袋的衣服被風鼓動著,隨風起伏著,很飄柔。
“我是誰?”木頭腦袋問。
“一顆木頭?”林一答。
木頭的表情很嚴肅。
林一也很嚴肅,毫不猶豫地瞄準,不假思索的扣動了扳機。
脫殼而出的子彈就像風一般,穿過木頭的身體,什麼都沒打中。
木頭髮出笑聲,聲音很好聽,“你想殺了我嗎?”
林一把槍放下,解釋說,“走火了哈,不要見怪。”
木頭用手指比了一個噓的噤聲的手勢,輕輕指了指林一的後面,那裏閃著綠瑩瑩的一排眼睛。
林一回頭一看,是飢餓的一群森林狼,此刻正由頭狼領著,虎視眈眈的在後麵垂涎以待。
木頭從車頂跳下,走向前,將手搭在林一的右肩膀上,微微彎下腰,低頭問林一,“比起他們,你更怕我?”
森林響起了一陣咆哮,等候多時的一群森林狼趁機一躍而出,撲了上來。
木頭沒有躲閃,落在樹葉間斑斕的光以奇異怪誕的形狀開始膨脹,並脫離它依附的地面懸在空中,像一盞盞燈籠,然後燈籠變化作一道道光劍,刺穿了前赴後繼的森林野狼。
那被帶出來的光又紛紛落下,如果沒看錯的話,風一吹,又是斑斕細碎。
林一此刻的大腦開始瘋狂思考,最後得出了一個古怪結論,眼前的人,不對,木頭,莫不是磁場改變後得到的光影成像?但是古怪的地方在於,他能碰得到別人,別人碰不到他。
真是活久見了。
認清現實的林一馬上繳械示好,扯出商務型微笑:“你好你好,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啊,你是片地方的山神吧?打擾了,我馬上就繞道走。”
木頭繞過他,徑直走到他車前,機器人零零八像恢復了生機一樣,眼睛突然睜開,朝著木頭的方向,蹦蹦跳跳彈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