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將自己手中紙盒裏的西瓜汁吸完，捏扁紙盒，然後隔空扔到移動的垃圾清理機器人中。

    掉漆的木製機器人嘎吱了一聲，算是表示收到。

    林一從來不著迷賭博，與強烈想要逃離現狀的其他人不同，他已經接受了這種生活方式，這跟他以前21世紀的生活差不太多。

    他喜歡這裏溫度正暖的陽光，街角活蹦亂跳的小狗，以及坐在扶手椅裏靜靜曬太陽老人。

    他覺得都不賴，沒有同伴悶的透不過氣的感覺。他覺得很自在，很美好，沒有必要去主城，更別說去別的星球了。

    跟好朋友小丑討論理想的時候，他說自己就是想在卡奧斯自然老死，小丑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回想起來覺得特別有趣。

    比他大的小丑無法理解，“我還沒見到你這個年齡的小鬼不想去外面的世界的。”

    他搖搖晃晃地坐在一把椅子的椅背上，腳踩著座位，伸了個懶腰，笑道,“你難道不認為……”

    他用下巴指了指窗外，“這裏的星空是全宇宙最棒的！”

    像是神憐惜這片炎涼的城市，在剝奪了它一切美好後，偷偷補償了它一片澄淨的星空，給它做些許的喘氣。

    藍色和紫色交替的天空，無數的星掙破夜幕探出來，夜的潮氣在空氣中漫漫地浸潤，遠處的風悠遠，光影細碎，江斜夜裏，星河閃爍。

    太陽早在萬年前就爆炸了，他們看到的陽光，星河，不過是還沒有燃盡的隕石和碎屑罷了。

    “我愛這裏。”林一抱頭感慨。

    小丑茫然的看一眼天空，然後低頭開始修復潤滑他的機械臂。

    只有隨時保養，才能在作弊時抽出最關鍵的牌，騙到那些外鄉佬的錢。

    有一個極度貧窮的地方，就有一個極端繁華髮達的地方。

    聯邦共和國就像一個大圓，星球圍繞著中心的恆星轉動，級別分明，離恆星越遠的地方，階層也越低，譬如卡奧斯，一個充滿垃圾的被遺忘的星球。而中心星球，則是所謂上等人呆的地方。

    智慧主機Eve爲了統治世界，一共創造了七個統治的合成人——九齡是最晚誕生的那一個，也是她最為自得的產品。這七位代理人，分管不同的星域，是完美的資料合成的仿人類——也許不能劃在人類的範疇裡，因為他們的身體機能，智力水平，壽命長度都超過了普通人類的限制，凌駕於人類之上。他們忠實的貫徹Eve的意志。同時擁有自己獨立的人格，他們被人們稱為“雲間的大人。”

    第十三重高天，是懸空的白塔的名字。立在中心城市古納新的正中央，被視作整個星系的樞紐。在整齊劃一的城中心，高高的俯瞰眾生，與繁華先進的城市設施不同，顯得靜謐和疏遠。

    四周是羅盤密佈如眾星拱月般的副塔。

    站在白塔最高層的陽臺上，往四周望去，空中如銀毫輕紗般的雲朵籠罩天地，可以望到地平線的盡頭，遠山黛影，星河密佈。一灣泉水似玉帶繞塔而流，騰起嫋嫋的霧氣。

    這些都是人工智慧統治下的造就的景觀。

    而白塔就是聯邦星系的權力的中心，是外人難以窺測一二的禁區。

    王國的觀光遊客可以在白塔的底部四周的庭院外圍參觀遊覽，沒有邀請不能踏足裡面一步。他們抬頭遠遠一瞥，對雲光白潔的建築，和彷彿自銀河落下的空中瀑布歎爲觀止。

    在最高層，一個人端著高腳酒杯坐在扶椅中。從背後看，是個身材高頎的男人，翹著二郎腿，滾了荷葉邊和銀色鑲邊的衣襟垂落。他一頭短碎的銀白頭髮，形狀好看的耳廓下，墜著泛着冷光的藍色耳環。透露著將聖潔與散漫同時融合在一起的氣質。

    他的對面，同樣坐著兩個儀表不俗的男人，其中一個男子長眉微挑，眸和發都黑得華光瀲灩，眉目鮮明如畫，名叫彭透斯。還有一個身軀凜凜，相貌堂堂，劍眉飛入進鬢角，名叫塔羅，頭髮是純白的短髮。

    彭透斯笑道，“阿九，你最近怎麼突然用雲雀造訪我管轄的十五區。”

    九齡搖了搖酒杯，“最近突然找到了一些樂子。”

    塔羅皺眉，“九齡，你的趣味不論是什麼，都要收斂收斂好，主機Eve現在在休眠期，我們還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二十九年後她甦醒過來，看到你不務正業……”

    這番話塔羅已經重複了無數遍了，上一次九齡把工作放在一邊，坐在雪星上統計每一片雪花飄落的角度，形狀與融化的時間時，他也是這樣苦口婆心的規勸。

    “不要緊，只是像以前一樣，一時興起罷了。”九齡語氣不帶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