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長白山之夜(一)
伍子絕微笑著走上前,右手摺扇開啟,輕輕扇著風,看上去像位山野詩人,四周飄散的桃花落到他身前時便如撞上一道氣牆,立即改變方向落到一邊,“不忍兄弟,別來無恙。”小和尚激動道:“伍公子,你怎會在此處?”北唐煜也走上前來打招呼,看樣子與伍子絕是老相識,“伍兄,真是你!我聽薛大人說你放棄了加入錦衣衛的機會,到底為何?”
伍子絕笑道:“北唐兄,許久不見,彭大人還好嗎?”
“彭大人很好!就是每次想到你,都覺甚是可惜。”北唐煜微有嘆息之色,一改往常面無表情的木頭臉。
映蓉與布庫裡走上前打量了伍子絕一番,“請問公子,這裏換老闆了嗎?”映蓉也問道:“你是店小二?”
“不瞞二位,在下正是店小二,之前的老闆易老伯已將客棧賣給了我家掌櫃的。”伍子絕摺扇一收,笑著說。
映蓉聽完一驚,立即指著伍子絕,“你是店小二!哪有你這麼好看的店小二。”布庫裡一把扣住她的手,“不可無禮!這位公子可是位高人。”
伍子絕笑道:“布大人言重了,格格說在下好看,在下開心得很!”
映蓉聽完更是驚訝,走來走去看著伍子絕,“你怎麼知道我們是誰!你是我大哥派來抓我的嗎?”越想越不對,急忙回身對眾人說道:“你們漢人不是說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嗎。咱們一起上!”說完便要對伍子絕動手,布庫裡急忙攔住,“不許胡鬧!”
伍子絕見映蓉要對自己動手,立馬擺手笑道:“在下就是個普通的店小二,絕不是大貝勒派來的手下!”映蓉滿臉不信,“那你怎知我們是誰?”
“方纔姑娘跳的舞可說是世間少有,雙掌控風,身法輕盈,正是葉赫那拉氏的青靈玄功。姑娘年紀輕輕,一臉貴氣,又生得如此美麗,自然就是葉赫那拉氏的格格咯!”伍子絕娓娓道來。映蓉點頭道:“算你說得有理!”說完便指著布庫裡,繼續道:“那你又如何知道他是誰?”
“這兒的人,誰不知道葉赫那拉氏的小格格愛上了建州衛的副都督布庫裡,還爲了他違背大貝勒,此等情義著實感人……”話未說完,映蓉已面紅耳赤,“好啦好啦!別說了,我相信你不是我大哥派來的。”
“許久不見,昔日六扇門的總捕頭伍子絕,口才還是這麼好。”伍子絕抬眼看去,見說話的人正是葉雲季音,“葉姑娘,在下的口才可遠遠不及你!”就在眾人與伍子絕說笑時,客棧內傳來一位女子銀鈴般的聲音,“小伍,還不快請客人們進來!”小和尚一聽這個聲音,立即驚道:“難道掌櫃的是!”
“小師傅說得不錯。”伍子絕抬手一拍北唐煜的肩,“北唐兄是否好奇,為何在下會放棄加入錦衣衛的機會?”
“對!”
伍子絕笑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眾人隨著伍子絕進入客棧後,見店內空蕩蕩沒有一個客人,四周牆面裝飾皆是女真族神話故事圖譜,桌椅板凳上也鋪著獸皮,一位絕美婦人站在櫃檯邊上,正沏著茶。婦人身穿粉色金絲衣裙,看上去雖已三十來歲,卻如十七八歲的少女般膚白如玉,眉似柳葉,目若杏花,瑤鼻挺翹,巧嘴櫻紅。此時見眾人隨伍子絕走了進來,滿臉微笑,上前相迎,“客人們請坐。”
小和尚一見婦人便驚聲道:“您是顧風雅,顧前輩!”
“小師傅近來可好,為何寂空與了塵二位大師沒有來?”顧風雅不見寂空與了塵,立即蹙眉問著。
小和尚摸著光頭,嘆道:“此事說來話長。”布庫裡仔細打量了顧風雅一番,立馬拱手鞠躬,“您可是八荒六絕中的名花顧風雅,顧前輩!”顧風雅施禮笑道:“區區女流之輩怎稱得上名花。”北唐煜看著顧風雅絕美容顏,只覺比起雍華來也不遑多讓,看來伍子絕正是因為此女放棄一切,人生得一紅顏知己,功名利祿又算得了什麼呢,隨後聽布庫裡如此一說,更是驚訝,急忙拱手道:“在下錦衣衛千戶北唐煜,拜見顧前輩。”
“大家不必拘於武林輩分,你們是客人,我是掌櫃,咱們以名相稱便好。”
映蓉見顧風雅美麗高貴,聽大家的話,她好像還是位武林前輩,但卻沒有一點前輩的架子,就像一位大姐姐,於是心生親近之感,“姐姐你真好看!”顧風雅瞧著映蓉可愛天真的樣子甚是喜歡,而且她還叫自己“姐姐”,於是掩嘴笑道:“小妹妹,以我的年紀你應該叫我顧阿姨纔對。”映蓉驚道:“什麼!叫你阿姨,那可不行,像你這麼好看的,應該叫姐姐纔對。”顧風雅樂道:“你與我那侄女小靈兒還真像,都是鬼靈精,你叫什麼名字?”
小和尚一聽顧風雅提到“古靈兒”,這纔想起好些日子都不見她了,也不知她現在好不好。葉雲季音看著小和尚入神的樣子,佯裝不悅道:“好呀!又想那個古靈兒了,還是出家人呢,竟想女人。”小和尚立馬嚴肅解釋,“葉施主!話不可亂說,小僧怎會想女人!只不過大家都是朋友,關心一下也是應該的。”葉雲季音一見小和尚著急的樣子,就忍不住笑,“出家人要五蘊皆空,不可隨意動氣!我與你說笑呢。”小和尚嘆了口氣,“葉施主,你什麼時候能不與我開玩笑?”葉雲季音杏目一轉,“不行!我就喜歡逗你。”
“我叫葉赫那拉•映蓉!”顧風雅點頭笑道:“原來是為情離家出走的小格格。”映蓉低頭臉紅,甚是害羞,“您不要取笑我。”顧風雅見她羞紅臉的俏模樣,便是喜歡,於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長髮,彷彿見到了古靈兒一般,“小蓉兒,以後你就叫我風阿姨吧。”映蓉開心道:“好,風阿姨!”
“觀你身法,除了青靈玄功外,似乎還有紫陽宗的武功。你師傅是柳無下先生,還是曲無憂先生?”
映蓉驚道:“我師傅是曲老頭!您認識他嗎?柳老頭是布庫裡的師傅!”布庫裡聽映蓉對自己的師傅、師叔直呼“曲老頭,柳老頭”,整張臉立即黑了一半,“映蓉從小便口無遮攔,喜歡胡說八道,前輩別介意。”
“小蓉兒甚是可愛,你師傅肯定很喜歡你吧。”
“對!曲老頭可疼我了。”
說到柳無下與曲無憂,也許江湖中知道的人並不多,但若是說起二人道號,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大明朝關外自洪武初年,便多了一個世外門派,叫“紫陽宗”。傳聞此門派的創派人乃是昔日中原武林兩位宿老,二位老者的輩分甚至比寂空、了塵還要高。一位道號叫“長青子”,此老武功傳聞天人所授,身法招式飄渺難測,雖說不上天下第一,但也讓武林中人望成莫及,傳說此老已活了將近百來歲,卻看起來只有五六十歲,不但不顯老,反而精神十足,此老正是朋來居掌櫃曲無憂。而另一位老人柳無下,道號“星辰子”,傳聞此老拳法、劍法乃天下一絕。柳無下與曲無憂二人,昔日曾是反元義軍中一員,說起來與洪武帝朱元璋也一起共過事。大明朝建立後,朱元璋對二人心存敬畏,不斷刁難排擠,二老心灰意冷,便不再過問江湖與朝廷的事,輾轉來到關外遼東,建立了隱世門派“紫陽宗”。
顧大錦走上前來,哈哈笑道:“他奶奶的!許久不見,九娘可是更加漂亮了。”此話一出,不忍急忙對他使著眼色,“顧施主,不可無禮!”
“無妨,我與顧先生原本就是本家,也算老相識。”說完便與顧大錦有說有笑,“你也年輕不少。”
“跟著小師傅們,自然年輕了些嘛。”眾人皆沒想到,堂堂名花顧風雅,竟會與江湖中號稱嘴比腳臭的顧大錦如此熟絡。看來顧大錦乃是真人不露相,江湖中人皆覺得他是個膽小怕事的小人物,卻不知裝聰明容易,裝傻卻是最難。
江湖傳聞,八荒六絕中的名花顧風雅,出自昔日武林三大聖地之一“海角閣”。宋末元初時,享譽天下的仁義大俠顧望風正是顧風雅的爺爺,據說她武功極高,身法奇快,與人過招時,那人決計在她手上走不過九招,所以江湖中人還送了她一個綽號,叫“風九娘”,有那麼一句江湖名言:名花傾城身法絕,海角無雙俏紅顏!說的便是顧風雅和她的師妹方雪雲。
顧風雅見葉雲季音獨坐一旁,遲遲沒有說話,似有心事,“葉姑娘,我們又見面了!”葉雲季音站起身來,恭敬施禮“拜見顧前輩!”
“南鏡北照,妖孽遁逃。公叔前輩這些年來可好?”
葉雲季音笑道:“家師很好。他老人家常說,顧前輩乃天下第一奇女子!”
“公叔前輩真是抬舉我了。”說完便同伍子絕一起招呼大家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