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黃昏的時候，這偌大的賭場反而越發的熱鬧了。

    咔嚓一聲響，一杯茶水砸落在地，碎片四濺。

    “你應該知道，光是下毒，殺不死他的。”陳墨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地上的情狀，繼而走向頂樓的房間。

    本來端著茶水即將送到仇人口中的安靜低著頭一動不動，她默默地盯著滿地的深淺不一的液體，嘴角牽扯起苦澀的弧度。

    陳墨回到棋盤前，跽坐。

    “發生了什麼？”羅威問道。

    “師兄的女人笨手笨腳，翻了茶水……”陳墨頓了頓，方纔說道：“師兄不覺得留安姑娘在身邊是非常不明智的行為嗎？”

    “不明智？擔心我的安危之前，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羅威指了指半空中慢慢旋轉的鏡子，“我們賭約中的第一人，這一天下來，可做盡了壞事，你還對他的道德抱有期待嗎？”

    說著，羅威端正了神色，“你不必害怕小心眼的峰主，有我在，定當保你安全。你是太清宗內門弟子，腦袋不該如此簡單。”

    陳墨低著頭，靜靜沉思，半晌後，才落下一子。

    等到羅威搖著頭回過神時，原本殘殺殆盡的白子卻又起死回生，如同燎原之火，欣欣向榮。

    羅威正皺著眉頭，忽地，瞧見鏡子中又出現了變化——

    那個中年修士被扔出了食肆。

    因為他身無分文，還欠了一屁股債。

    倘若不再三日之內，將欠資以及利息還清，那麼他就會被太清宗捉拿，丟進角鬥場成為一文不值的角鬥士。

    中年修士灰頭土臉地爬起來，還衝著食肆的大門啐了一口。

    “還剩下五個時辰，這一天就過去了……陳墨師弟，還認為，此人還有被拯救的價值嗎？”羅威問道。

    陳墨回答：“每個人對於道德的理解都是不同的，師兄認為他無藥可救，他卻覺得理直氣壯。就好像，師兄有關於正義的想法，師弟也不敢苟同一樣。一個人存在的意義，不是別人可以隨意否認與收割的。“

    就在羅威氣惱地掀翻以弱勝強的棋盤之際，鏡子中的中年修士居然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舉動——

    中年修士幫助了賣花女。

    有個穿著道士袍的老頭子想要拖走賣花女，狼狽不堪的中年修士竟然衝了上去，見義勇為！

    原本漠然無視的路人們就像是突然打了雞血一呼而上，群起而攻之，將那個陌生地道士袍老頭驅趕而去。

    “怎麼可能？”羅威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之前這群人不還是袖手旁觀的嗎？怎麼突然之間一個個都變成了英雄！”

    “因為都是弱者。”陳墨說道：“師兄怕是自小在太清宗長大，並沒有在人世間真正生活過的經歷吧。”

    人類本來就是群居的物種。

    都是一群膽小而又無能的存在。

    在一個群體之中，會互相欺辱，互相爭鬥，掠奪，踐踏。

    然而，又很奇怪的是，當不屬於這個集體的外來者入侵之際，或許是爲了領地意識，懦弱的人類們就會以數量的形式去維護僅剩的“道德”。

    中年修士和其他路人的所作所為並不奇怪。

    賣花女常年在此，自然也有她存在的底氣。

    只是……

    那個莫名其妙地就搶人的老道是哪裏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