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混蛋
“少跟我裝。”何亦掐著朱巖的下頜,莫名其妙地想遠了,想到這個傢伙不情不願但又誰也打不過的樣子好像有點……
讓人心癢癢。
“你是不是又要做什麼節目了?”何亦拿出公事公辦的架勢,把朱巖提溜起來,看到他皺著眉弱弱掙扎的樣子,他心裏某個癢癢的地方好像舒服多了,“別跟我說沒有,也別跟我說什麼不歸我管,今天我就管了,趕緊讓人把節目停了!”
朱巖發現一個悲哀的現實,那就是他真的打不過,連何亦的一隻手都打不過。
那朱巖也不願意有一點點的示弱:“憑什……”
這不是何亦想聽的,當即大拇指和食指對在一起,把矜貴的朱經理擠成了小豬的樣子:“憑我有能力隨心所欲地欺負你。”
說完何亦也有點懵——他是不是把心裏話禿嚕出來了。
他可是人民的守護神啊,怎麼還以欺負人民為傲了?
朱巖也聽傻了。
這是,這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用“欺負”這個詞?
這個詞聽起來很……曖,昧的好麼?
何亦清清嗓子:“反正就是……就是你得聽話!”他心裏彆扭,手裏好玩的玩具也突然變成了燙手的山芋,何亦拿不住了,就把他給放回到椅子上了,“你那是什麼表情?不就是把你放到椅子上了麼?怎麼跟受內傷了似的?”
朱巖狠狠地瞪著根本分不清什麼叫“放”,什麼叫“丟”的某人。
“何警官,你說的這些話實在太無理了,請你出去,不然我就報警了。”
無理?
何亦冷笑,他都多少年沒聽過身邊人用這個詞了,倒不是說他有多有理,只是他認識的人一旦覺得他無理了,馬上就會炸毛,要麼用一串問候祖宗的髒話還回來,要麼就直接用拳腳說話。
像這小子這樣……
何亦感覺朱巖真是越看越像狐狸了。
和狐狸一樣有著孱弱的小身板,明明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巴掌就能被拍跪下,還總挑著雙狐狸眼看誰都不順眼。
“你要報警啊?”何亦雙手抱胸,往桌子上一靠,年輕時的痞氣都被這隻正兒八經跟他說“你太無理了”的麵狐狸激出來了,“來啊,來警察叔叔這兒說,誰又欺負你了。”
朱巖忍住想把面前這位長得賊老大一隻的臭無賴踹出去的衝動,因為憤怒,不覺坐得更端正:“何警官,我是一名守法遵紀的公民,你沒有權利強迫我做我不願意做的決定,請你不要干擾我的正常工作。出去!不然我就叫保安了。”
嘿。何亦摸著下巴壞笑,還挺識時務的,知道找警察叔叔不行,還換人了?
朱巖看著何亦像一座小山似的壓下來,他真的不明白,這個人怎麼能平日裏看起來一身正氣的,邪起來竟然比誰都邪。
“去啊。”何亦看朱巖躲他,更願意往他眼巴前湊了,“我不介意幫你練練兵。”
朱巖盯著他,臉越來越紅,突然猛地推開何亦:“誰要你幫我……幫我練兵?你給我出去!不許再來我的公司!”
何亦被他推開以後略微正經了一點,擺弄著桌子上的相框:“我是認真的。別再做這些事了。我也是爲了你好。”他側頭看著朱巖面無表情的側臉,“你再這樣下去,只會越陷越深。過點正常人該過的生活不好麼?好不容易從那樣的生活裡拔了出來,又陷到另一種黑暗裡,這就是你想要的麼?”
朱巖一怔,轉頭看向何亦。
他認出他了?
何亦感覺朱巖現在的表情就像是聽見女朋友突然跟他說“我懷孕了”時的表情,笑了一下:“你這麼奇怪,我查查你,沒什麼問題吧?”
還沒看出朱巖眼裏閃過的情緒是什麼呢,那個臭小子就咻地轉回頭不給他看了。
何亦又輕笑了一聲:“這算不算緣分?都多少年過去了,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聳聳肩,“我一直覺得你的臭脾氣如果不配上相當的武力值,遲早會被人打死,沒想到……”他伸手,拎了一下朱巖身上筆挺的西服,“混得有模有樣的嘛。”
朱巖傲嬌地扯回衣服:“什麼時候查出來的?”
何亦撓著眉梢:“幾天,幾個星期……誒呀,不記得了。這有什麼關係嗎?”他俯身,就像那時候,看著那個小小的混蛋,惡聲惡氣地,“你還欠我好幾次打屁股呢。”
朱巖嫌棄地皺眉:“小時候沒辦法,只能忍受你的性,騷擾,你以為我現在還會默不作聲麼?你打我一下試試,我馬上……”
何亦把朱巖拎起來,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然後鬆手讓他落下去。
大眼瞪小眼,長達十秒的大眼瞪小眼以後……
朱巖暴走:“別抓著我,我要報警,喂是110嗎?我的屁股被人……”
何亦好不容易把手機從朱巖手裏搶過來,嘟嘟囔囔地結束通話電話:“怎麼突然間變得這麼有力氣了?多大的人了,打個屁股這麼激動?怎麼還跟小孩似的……”
小孩更激動好不好?朱巖瞪著何亦:“既然你都知道我小時候是什麼樣子,為什麼……”咬了咬牙關,挪開視線,背對著何亦,“為什麼還來勸我?你不是很清楚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麼?我做不好的事情,跟不好的人在一起不才是正常的麼?”
何亦又把朱巖提溜起來,手指頭扒拉著把他轉到正面,放下:“你是什麼樣的人?”
朱巖咬著牙,叛逆的眼神和小時候一模一樣:“我是殺人犯。”
“我也殺過人。”何亦定定看著他,“終於說出來了。”長舒了一口氣,直起身。
朱巖不明白他說的“終於說出來了”是什麼意思。
何亦漫不經心地解釋:“小時候看你一副‘我殺了人,我的人生都黑了,我這輩子都做不了好人了’的樣子,就想跟你說這句話了。要不是我師父怕把你嚇到,影響你未來的職業規劃……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一心以為你長大了很有可能也入我們這行……怎麼可能嘛?這麼弱,不得死在警校裡?怎麼可能……”
何亦不小心和朱巖殺人一樣的的目光撞在一起,連著沒說完的話和口水一起嚥進肚子裡,“我擊斃過的犯人都不止一個了,我現在還不是大好人一個?你怎麼又露出那種表情了?你不怕老了以後嘴歪麼?”
何亦說著,手就欠了,伸過去想摸朱巖的嘴。
朱巖一把把他的欠手打掉:“我和你不一樣。”他看著門口,“我是謀殺,我都已經偽造好那個人是自殺的現場了……”有些空洞的眼眸轉向何亦,“你不覺得很可怕,我那時候還是個孩子,哪個孩子像我這樣……”
“那也是那個男人的錯!”何亦斬釘截鐵地打斷他,“他是個混蛋!”
“他是混蛋,可不是每個孩子在他身邊都會變成魔鬼!”朱巖眼角微紅,“可我變了,不,或許我本來就是,所以他才發現了我……為什麼……”朱巖突然捂住臉,“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偏偏是我?”
為什麼他遇到的每個人都是混蛋?
每個人……
就連他的父親,親生父親都是……
如果所有人都是這樣,那錯的就只有他了。
是他出了問題,是他吸引了這些人。
或許,他就是潘多拉的盒子,惡魔的果實,什麼都不做就會吸引來魔鬼。
或許,他本來就是惡魔的同類。
何亦看著朱巖顫抖的肩膀,心裏好像被撞了一下,某個在得知朱巖就是那個他覺得很討厭也很讓人心疼小孩的時候就已經坍塌的地方此刻更氾濫成災。
他猶豫了一下,最後捏住了朱巖的肩。
“如果你是白色的,那麼就算以最骯髒的面目死去,在你的墓碑上,我們刻下的仍然是你純潔的樣子。”何亦難得如此文藝,這是他從白歌桌子上拿的書上翻到的,那天他本來是想泡杯麵的,結果無意間就看到了這句話,當時他想到的就是這小子,一直想找個機會給這個小子說說,弄得他緊張兮兮地,生怕忘了哪個字。
今天把這句話念給他,他就可以忘了這句話了。
何亦又驕傲又覺得輕鬆,把自己感動得夠嗆。
“什麼亂七八糟的?”朱巖茫然地抬起頭,“我的墓碑,你們憑什麼亂刻……”
何亦一頓,旋即一巴掌賞給他:“真摳啊!死了還想著不讓別人碰你的破墓碑。”
轉身坐到另一把椅子上,吊兒郎當地看著朱巖:“反正你就老實點,別什麼事都摻和。你瞭解那些帶你入夥的人麼?你知道他們纔是真正的魔鬼麼?小心啊,被人家當成炮灰給賣了。”
“你管不著!”朱巖皺眉,把何亦從桌上拿的東西搶回來,“亂動別人東西,有沒有教養?”
何亦嗤之以鼻:“那東西你的啊?你不是亂動?”
“是我……”朱巖低頭看了一眼,幸虧看了一眼,彆彆扭扭地改口,“我下屬的眼線筆,我有權在她不在場的情況,替她維護……”
何亦舉手,揉了揉發脹的腦袋:“行行行,不碰了還不行……怎麼長的?小時候大褲衩破拖鞋張口就是大碴子味兒,長大了西服筆挺說話還文縐縐的……煩不煩啊?”
朱巖剜了他一眼,把眼線筆放回去:“我是不會停止我現在做的事情的。如果你真的找到我犯罪違紀的證據,那時候再來找我吧,其他時間我這裏不歡迎你。”
“呵呵。”何亦友善地笑了兩聲,“非得讓我用暴力手段是麼?”
朱巖警惕地看著何亦,嘴上還不認輸:“我告訴你!我們這裏是有保安隊的!十多個人,還有兩個以前是練散打的……”
“讓他們來。”何亦把外套脫了,擼袖子,“反正他們到了,我們這邊事兒也辦完了。到時候是被打,還是打他們,我都無所謂。”
朱巖又被何亦奇怪的用詞震住了。
什、什、什麼叫事兒辦完了?
什、什、什麼事兒啊?
——
她又在南嶼的身邊睡著了。
這是寧鹿失去意識之前最後的想法。
之後她便站在一個房間裡,房間是歐式裝修,她的面前還有一個巨大的電子火爐。她正研究裡面的火苗是以什麼模式搖晃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
“小鹿。”
她微微俯身,行了個禮才直起身:“南爺爺。”
南嶼爺爺走在最前面,身後是一水穿著正式服裝的男女。他的身邊的南嶼也穿著一身挺括利落的中山裝,樣式和南嶼爺爺身上的一模一樣,穿出來的感覺卻完全不同。
她的目光落在他脖領處,釦子扣得很工整,最上面的那顆也沒放過,露出一小截白襯衫。
她莫名覺得口渴,低下頭舔了舔唇角。
“坐啊。”
南嶼爺爺先坐下,又把離他最近的沙發指給寧鹿。
寧鹿在沙發上坐下,發現跟著南嶼爺爺的那些人都不見了,就只剩下南嶼坐在她的身邊。
她還在奇怪那些人怎麼說沒就沒,手背就被什麼涼冰冰的東西蓋住了。
身子僵了一下,半天才確定那是南嶼的手。
她不由自主地看著南嶼自然握住她的手。
喉嚨發乾。
南爺爺還看著呢啊!
你怎麼能?
寧鹿看向南嶼爺爺,後者顯然看到了他們握在一起的手,卻只是和藹地笑了笑,然後便移開了目光。
寧鹿眨眼,這算是默許他們可以在一起了麼?
她有點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雀躍。
就像撿了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一樣高興。
悄悄捏了捏南嶼的手,想跟他分享她的喜悅。
但是南嶼並沒有看她,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南嶼看起來很冷漠,就像他手心的溫度一樣。
“這次任務完成得不錯。”南嶼爺爺微笑著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以後,看寧鹿,“小鹿,你也喝。”
寧鹿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謝謝南爺爺,但是我不喝茶的。”
南嶼爺爺笑了:“你這孩子怎麼一點苦味都受不了,忍過了那個苦味,香味就出來了。”
寧鹿還是搖頭:“我也不怎麼愛吃香的。”
南嶼爺爺哈哈大笑。
看了一眼南嶼:“南嶼,以後你多教教小鹿,讓她多嘗試點新玩意兒,別總困在自己那個小圈子裏。”
寧鹿覺得有些奇怪。
她總覺得,在南嶼爺爺他們的心裏,她和南嶼之間起到監督和引導作用的是她。
怎麼南嶼爺爺這次叫南嶼教她……
還有。
她不就是沒喝茶嘛?
什麼叫困在自己的圈子裏呀?
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
寧鹿心裏想得多,手上就不老實,偷偷颳着南嶼的手心。
嗯?
被捏住了?
寧鹿低頭看南嶼的手,再抬頭看他的臉,他還是沒有看她。
那種冷淡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軍方對你們有所獎勵,但是不能代表爺爺,爺爺要另外給你們其他獎勵。”南嶼爺爺笑眯眯地看著南嶼和寧鹿,“你們想想吧,想要什麼。”
有獎勵?
寧鹿眨巴著眼睛,揚起傻笑,她很想和南嶼出去轉轉。
不用太遠,也不用去什麼特別有名的景點,甚至就在這個城市的某個安靜的地方呆幾天就可以了。
“不用了。”南嶼淡淡地拒絕聲把寧鹿暢想出來的所有美好都打破了,她略微耷拉了一下嘴角,掙扎著想把手縮回來。
南嶼沒放她。
他力氣在她之上太多,不放她也沒辦法。寧鹿也怕南嶼爺爺看出來,掙了兩下就不動了,靠在椅背上,面無表情地在心裏罵南嶼木頭。
多好的機會啊!
平時他們也出不去,如果能趁這次出去遛躂遛躂,透透氣也好啊。
“小鹿呢?”南嶼爺爺把目光定在寧鹿身上,“不用管南嶼,他就是這樣,從小就這樣,想要什麼從來不跟別人說,都是自己不聲不響地想辦法……我記得有一次他看見他小叔叔拿回來一隻一貓,當時也沒見他有多喜歡,後來……”
南嶼爺爺手指在扶手敲了兩下:“也不知道他從哪弄回來了一隻小黑貓,長得可漂亮,那時候南家的小孩都討好他,想要摸摸那隻小貓。”
“你竟然喜歡貓啊?”寧鹿看了一眼南嶼,“我還以為你喜歡小狗呢。”喜歡小貓的男生都可溫柔,寧鹿美滋滋地笑笑,她真是好幸運。“後來吶?那隻小貓還在南家嗎?”
南嶼爺爺有點遺憾地搖搖頭:“小貓三四歲的時候就生病死掉了,當時南嶼好難過的,不過他還是什麼也不說,也不表現出來,包括爺爺我都以為他好像沒有那麼在乎,但是後來爺爺看見他一個人躲小貓平時最喜歡曬太陽的地方,拿著小貓最喜歡玩的小球一個人一坐就是一下午。”
南嶼爺爺微微低下頭:“那時候我才知道南嶼這孩子可能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
寧鹿一想到小小的南嶼一個人坐在那裏想念已經去世的小貓就覺得心疼,想好的獎勵一下就變了:“那我就要一隻小貓吧,也要黑色的……南爺爺你知道南嶼小時候的小貓長什麼樣吧?我也想要和它一樣的……”寧鹿把眼睛彎成小月亮,“南嶼,這回我們兩個一起養,肯定讓那隻貓長命百歲……”她見南嶼看她,吐了一下舌頭,“按貓的壽命啦!”
貓咪的二十歲應該就是人的一百歲了吧?
南嶼深邃的眸子空洞地映著她做鬼臉的樣子,寧鹿怔了一下,總覺得南嶼哪裏怪怪的。
“爺爺當然可以送你們一隻貓,只是能不能找到和南嶼那隻小貓一樣漂亮的可就說不好了。”南嶼爺爺笑呵呵地端起茶杯,“南嶼,小鹿這個心願算是替你許的,你還不謝謝人家?”
“謝謝。”
寧鹿真的有點不明白了,他主動拉她的手,卻連看都很少很看她,就連剛纔說謝謝也都是看著桌上的大茶壺說的,搞得像他在跟一個茶壺道謝一樣。
她做錯了什麼麼?
他們吵架了?
怎麼突然變成這樣了?
寧鹿帶著一腦袋的問號和南嶼一起跟南爺爺告辭,剛邁出大廳,寧鹿就忍不住了:“你不高興麼?爺爺說我們任務完成得很好,還獎勵了我們,而且……”她晃了晃他們交握的手,“你爺爺好像不反對我們在一起誒。”
“他為什麼要反對我們在一起?”南嶼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握在一起的手,眼裏只有一晃一晃的影子,沒有任何情緒。
寧鹿眨眨眼。
這個問題……
她也沒想過,反正就是覺得他們在一起的事情不會太順利。
具體為什麼不順利……
她有點方。
“反正不管怎麼樣,你爺爺不反對我們在一起,就是值得開心的事情啊。”寧鹿更使勁地晃著南嶼的手,“以後我們在這個地方想怎麼秀恩愛就怎麼秀,誰也管不了我們了。”
“恩愛?”南嶼似乎被這個詞吸引住了,微微偏頭,伸手捉住寧鹿左搖右晃的腦袋,“你在做夢麼?”
寧鹿被他卡著下巴,腦袋動不了,只能左右轉眼睛。
額……
她說錯了什麼麼?
他為什麼用這麼冷漠的眼神看著她啊?
就好像,就好像他是被迫纔在他爺爺面前拉她的手的,出了他爺爺的視線範圍,她對於他來說就只是個陌生人。
可是……
他不是說,從前是他追的她麼?
不是說是她拒絕的他麼?
怎麼在這個夢裏全都不一樣?
寧鹿被他冰冷的眼神看得心裏發涼,最後終於沒法再繼續跟他對視,閉上了眼睛。
她想醒過來了。
這個夢讓她太難過了。
以前的夢也讓她很難過,但是跟這個夢比起來,那些夢加在一起再翻倍,再翻倍都不算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呢?
他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南嶼!”
靠在座位上的南嶼聽見寧鹿突然怯生生地叫他的名字,轉過頭,她已經醒了,正睜著一雙含著淚水的眼睛看著他。
她的意識還在夢與現實的交界,聲音小小的,帶著顫音。
“為什麼?”
“為什麼你會不要我了?”
“你騙我!明明就是你……是你先拋棄我的!”
“你為什麼要用那麼冷漠的眼神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