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點燃引線的傢伙
鐵老大想,花剌子模國確實還是有些好東西的,乾脆趁這個機會,自己派人跟他們做生意吧,於是派遣了一個龐大的商隊前往花刺子模帝國貿易。
據說,這個商隊有五百頭駱駝,載有各種財寶:中國黃金、白銀和絲綢;駝毛織品;海狸毛皮和黑豹皮等等。這一次,商隊的領隊人仍是從居住在蒙古的穆斯林中挑選。他們中有:訛答刺的刺麻兒—哈扎;蔑刺合的哈馬勒;不花刺的法合魯德。底扎吉。除了這些人以外,成吉思汗還派了一位名叫兀忽納的蒙古人作為他個人的代表隨商隊前往。他還要求蒙古的諸王,諸那顏和諸位將領各出錢幣,遣信僕隨商隊前往花刺子模購買珍品。在這個問題上,成吉思汗所表現出的加強東亞與穆斯林世界貿易往來的願望是顯而易見的。
老鐵同志一高興,又給花剌子模國的國王摩訶末擬定了一封信,大意是這樣:你們那裏的商人已經到了我們國家好多天了,我招待得相當的好,他們也賺了很多的錢錢了,現在我把他們送回去。具體情況他們會向你彙報的。同時,我們也派去一隊商旅,隨他們到你的國家,去採購一些東西。從今以後,隨著我們關係和友誼的發展,那仇怨的膿瘡可以擠除,我們兩國是朋友加兄弟了。
據說這封外交信函寫得很有文采,說明老鐵同志絕對不是“只識彎弓射大雕”,還是很有些文學才華的。
公元1217年,三個衣錦還鄉的花剌子模國的商人帶領四百五十人的龐大采購團浩浩蕩蕩向西而去。
這一年,成吉思汗五十六歲了。
經過幾個月時間的長途跋涉,1218年春天,蒙古商隊終於來到了花剌子模國和蒙古接壤的大城市訛答剌。
這幾百號人怎麼也想不到,他們的生命將在這個城市終結,他們將成會歷史鉅變的導火索,一場改變世界歷史的大事就在這裏發生了,這就是著名的“訛答剌的罪惡”。
訛答剌,位於哈薩克奇姆肯特市阿雷思河和錫爾河交匯處,距離新疆大城市庫車不到250公里,當時是花剌子模國的東方重鎮。它東面是新疆天山,北面是俄羅斯的欽察大草原,這裏是商人東到中國,北到伏爾加河,西到東羅馬帝國的必經之路,可以說,它是一個交通樞紐,咽喉要道。
訛答剌城的守城將軍叫做亦納勒術(亦納勒術?—1220年,中亞花剌子模國訛答剌城守將,康里人。他被封為訛答剌城的海兒汗。海兒汗即是有權力的可怕的汗。後來訛答剌城在1220年2月被攻破,成吉思汗在撒馬爾罕附近的闊克薩萊用水銀灌進亦納勒術的眼睛耳朵,為商隊報仇,訛答剌也成了廢墟。)。
亦納勒術是摩訶末母親的親戚(有說是當時皇帝的異母弟,或是表兄弟),也就相當於我們所說的外戚。在歷史上,“外戚干政”是一個非常普遍的現象,我國曆史上也是一樣。一般說來,皇帝對兩個人的話最聽,一個是母親的話,因此,母親家的親戚肯定要重用;另外一個就是聽老婆的,皇帝對自己寵愛的老婆的家人也一定會另眼相看。至於重用的那些人有沒有水平,呵呵,管他呢,反正“用是金不用是鐵”、“說你能就能,說你不能就不能”。
想當年唐玄宗寵愛楊貴妃,把楊美人一家人全部提上來當大官。她的父親、叔父、兩個堂兄都做了大官,三個姐姐也被分別封為韓國夫人、秦國夫人、虢國夫人。唐玄宗甚至打破君臣之間的規矩,不叫她們的名字,親暱地稱他們為“姨”。她們可以自由出入皇宮,在她們面前,連公主也不敢坐。那是相當大條得很的。
唐玄宗還重用楊貴妃的堂兄楊釗。那個楊釗,原先在四川當縣尉(縣令的助手)。有一年,楊釗受四川地方長官的委託,帶了大量名貴特產,進京結交楊貴妃一家。楊氏姊妹把楊釗引薦給唐玄宗,這唐大頭便把楊釗留在皇宮裏當差,不久就把他提升爲禁軍的參軍(相當於現在的參謀)。
楊釗同志是個老賭棍,又很會迎合唐玄宗的心意。每逢玄宗玩賭博遊戲的時候,他就在一旁計算輸贏,管理籌碼,做得分毫不差。唐玄宗越來越喜歡他,打算提拔他。楊釗乘機討好,說自己的名字“釗”字,是由“金”“刀”二字組成的,這“刀”字有些冒犯皇上,請求改個名字。玄宗一聽滿心歡喜,更認為楊釗對自己一片忠心,就讓他改名叫楊國忠。楊國忠到長安的第三年,玄宗提升他當了京兆尹、御史大夫(中央最高監察官)。宰相李林甫一死,玄宗立即提升楊國忠當了宰相,還兼任四十多個其他的領導職務。
唉,歷史就是這樣,有關係的人,無論又沒有本事,都可以青雲直上;而那些沒關係的人,就只能埋沒在民間了。你看,一個楊貴妃,她們全家都飛黃騰達了(我估計這妞的床上功夫是相當的厲害,不然哪能讓唐老大這般聽話)。
楊家成了“唐朝第一家族”,凡是楊氏兄弟姊妹要辦的事情,官員們不敢說半個不字。那些吹牛拍馬想向上爬的人,都爭先恐後地到楊家大送特送賄賂,楊氏各家的門口像市場一樣熱鬧。
於是,當時的老百姓都希望自己生個漂亮女兒,好一步登天。白居易在《長恨歌》中寫道:“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當然這老白同志也是有點誇張了。
唐玄宗重用楊氏兄妹,把好好的一個盛唐給活活糟蹋了,引發了震驚中外的“安史之亂”,“安史之亂”後,唐代進入了垂死掙扎的衰落期。
很奇怪,歷史上的外戚大多有楊國忠這樣的德行。花剌子模國的亦納勒術就是唐代的楊國忠。楊國忠結束了盛唐,而亦納勒術則敲響了花剌子模國的喪鐘。
歷史多次證明,重用外戚,任人唯親,後果有時會相當的嚴重。
當蒙古採購團來到訛答剌的時候,亦納勒術接見了這個外國官方商團。這團伙中有一個印度人兀忽納,以前和亦納勒術認識。一般來講,認識的朋友好說話好辦事,成吉思汗也把他安排在商團中,可能本意是想讓他充分發揮自己和亦納勒術的朋友關係,儘快和平友好的把此行的任務完成。可是這個印度人實在不會辦事,也不理解成吉思汗的一片苦心。他依仗自己是成吉思汗老大的使者,便在老熟人面前裝大哥。這就叫做小人得志。
首先,這個印度人不喊亦納勒術的官職,而是直呼其名,這讓亦納勒術心裏很不爽。雖然以前這個印度人和亦納勒術是朋友,但是,現在人家做了一個市的市長兼將軍,你還當著大家的麵直呼人家的名字,讓人家的臉往哪裏放?要是你今天在街上直接喊一個市長或將軍的名字,看看有什麼後果!儘管也許以前一起偷過菜賭過錢玩過妞什麼的。
當年地位低微的人一旦發達了,很忌諱別人看不起自己。“人一闊臉就變”是所有人的心態。想當年,陳勝、吳廣起義當王之後,他們的那一隊窮夥伴到了陳勝的王宮,就像到自己家裏一樣隨便,就讓陳勝很不爽。
還有明太祖朱元璋當了個皇帝之後,他的一幫小時候的窮朋友爲了沾沾光,謀得一官半職的,就都跑到皇宮說要見朱元璋。有一個人從鄉下趕來皇宮,一見面,他就直直通通大大咧咧地說:“哇噻,咱這哥們兒真的當了老大了!還記得嗎?從前,你我都替人家看牛,有一天,我們在蘆花蕩裡,把偷來的豆子放在瓦罐裡煮著。還沒等煮熟,大家就搶著吃,把罐子都打破了,撒下一地豆子,湯都潑在泥地裏。你只顧在地上滿把的抓豆子吃,卻不小心連紅草葉子也送進嘴裏。葉子梗在喉嚨口,苦得你哭笑不得。還是我出的主意,叫你用青菜葉子帶下肚子裡去了……”
朱元璋嫌他太不顧全體面了,等不得聽完就連聲大叫:“推出去砍腦殼!推出去砍腦殼!”
相反,朱元璋另外一個小時候的夥伴就很顧忌朱元璋的面子,把話說得很中聽,當然他也是聽到前面那個兄弟被砍了腦殼的緣故,所以學乖了,這哥們是這樣說的:“我主萬歲!當年微臣隨駕掃蕩蘆州府,打破罐州城,湯元帥在逃,拿住豆將軍,紅孩兒當關,多虧菜將軍……”
朱老大聽他說得好聽,心裏大爽。朱老大自然記得小時候的事情,所以,一拍大腿,就立刻封他做了御林軍總管。
可見,大多原來卑微過的人,一旦發達之後,是相當的看重面子工程的,千萬不要再揭他的老傷疤。
這個印度過來的傢伙直呼亦納勒術的名字,極大的冒犯了亦納勒術的所謂面子工程。
這個印度傢伙不但直呼市長兼守將亦納勒術的名字,在言語中,還處處擺大條,不大把亦納勒術放在眼裏,亦納勒術心裏就更氣憤了。
要說這個印度人還真不會辦事,連起碼的和人打交道的禮節都不懂。你雖然是成吉思汗派出的使者,雖然蒙古國現在實力強大,你也用不著在別人那裏擺大條啊。我估計,這實在是這個印度人虛榮心太強。因為他和亦納勒術以前是熟人,現在人家是市長了,他也要在熟人面前表現自己也混得不錯,於是自然要裝大。哼,你是市長,我也是蒙古國的使者,不比你混的差!
哎,多是虛榮心惹的禍,不論是是這個印度人還是這個亦納勒術,都是虛榮心一流的人,這樣的人肯定是要惹事的。
這個印度人又在亦納勒術面前誇耀自己這些年在成吉思汗那裏很受重用,這次奉成吉思汗的命令,帶了大批金銀珠寶來花剌子模國來採購,這次採購回國,又要大賺一筆了。看樣子,這輩子不發財也難了。
亦納勒術順著他指的地方瞄去,嚇了一大跳,箱子都排成長龍了,“哇噻!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多的金銀財寶呢。”他心裏這樣想著。
該怎麼做呢?這小子居然那麼看不起我,再說他還有那麼多的金銀財寶,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殺了他,又出惡氣又得錢錢,何樂不為!!對了,“無毒不丈夫”,乾脆把這幫來歷很明的人一塊宰了,把這些人的金銀財寶都收歸自己,發個大財!!你發財,不如我發財!
這是一個貪婪的傢伙,其實有時貪婪的後果是相當嚴重的,後來這傢伙就死得很難看。
殺人找理由那是最簡單的事情,亦納勒術只想了幾秒鐘,便決定弄一頂“間諜”的帽子給整個商團帶上,好把他們一鍋端。於是,這傢伙厲聲的大喝道:“來人啊,給我把這幫特務分子統統抓起來!!”
四面兵丁刀槍並舉一下就圍過來了,這幫商團成員都是沒打過仗的人,哪見過這種架勢,只好束手就擒。
不過,這批人畢竟是成吉思汗派來的官方使者,弄得不好,會造成兩國爭端的國際事件,說不定會引發戰爭。再說,一下子殺對方四五百人,規模也太大了。於是亦納勒術決定向自己的老大——國王摩訶末請示一下,這樣一來,就算有人要追究,也是國王的命令,和我亦納勒術沒什麼直接聯絡,我只是奉命行事罷了。
摩訶末大王接到報告的時候,正在進攻伊拉克,把伊拉克打得落花流水,心裏很是得意。接到亦納勒術關於請求處決蒙古“間諜”的報告,摩訶末一下子想起成吉思汗上次派使者來時候的情形,怒火就燃起來了,你不是領土很寬,士兵多如螞蟻嗎?還把我叫成兒子呢,現在居然還敢派“間諜”來到我的領土上撒野,看來不給點顏色瞧瞧,你們是不會知道我們花剌子模國的厲害。於是立馬回覆:“這幫可惡的蒙古人,竟然敢跑到我們大帝國來搞間諜活動,把他們全部統統拘留,關得緊緊的,等我這邊戰事結束,回去好好地收拾他們!”
亦納勒術得到回覆之後,拍腦袋一想,既然老大你回來也要收拾他們,還不如我現在就直接收拾算了,免得還浪費很多飯菜。當然,這傢伙也知道老大那個收拾的意思,那最多也是打打罵罵而已,好象效果不顯著,而且等老大來收拾,那些金銀珠寶還能歸已所有嗎?於是,這傢伙仗著自己與皇太后的親戚關係,置老大的話於不顧,舉起屠刀,大開殺戒。
頓時,數百個人頭落地,血流成溪。
很僥倖,關在監獄的四百五十個人中,有一個駱駝夫竟然逃脫了,看來這哥們的祖墳是冒煙了,他竟然回到了蒙古,把訊息報告給了成吉思汗。剩下的四百四十九人當然都給砍掉腦袋了。
被害者的家屬們聽到了這個訊息,他們悲痛萬分,哭著喊著到鐵老大那裏,請求他們英雄的首領成吉思汗給他們報仇雪恨。
一聽說自己的商團全部被殺,成吉思汗猶如萬箭穿心,看著眼前這麼多死者悲愴的家屬,聽著這麼絕望、哀傷的哭聲,這個血性的漢子猛拍大腿怒罵:“馬拉個巴子!反了反了,竟然這樣無視我的存在。我要西征西征西征!!!”
成吉思汗一個人登上蒙古的聖山,脫帽,解下衣帶置於項後肩上,跪地九叩長生天(遊牧民的最高神靈),懇求長生天助他復仇:“偉大的主啊,我不是這場災禍的挑起者,請幫助我,賜給我復仇的力量吧!”
鐵哥們兒在山頂上祈禱了三天三夜,堅定了復仇的決心。
鐵老大有時也是寬大為懷的,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仍然決定復仇之前先談判。畢竟戰爭是要死人的事情,俗話說,殺敵一萬,自損三千。一般不到萬不得已,沒有人會隨便發動戰爭的。能夠用外交手段獲得的東西,就沒有必要進行戰爭了。
當然另外也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花剌子模國當時也是一個赫赫有名的強國,如果貿然開戰,說不定吃虧的是自己。只要他們交出兇手,賠款請罪,那還可以再拖幾年再說。
於是,老鐵同志找了一個名叫伊本哈副剌茲的花剌子模國的人和另外兩個塔塔族人,作為自己的使者去和摩訶末談判交涉。成老大的要求是交出亦納勒術和退回財物還要賠償一定的金銀,否則就要讓戰刀說話了。
信大意是這樣寫的:“你以前和我簽訂過條約,保證不虐待我國任何商人,你今天為什麼要違約,你枉為一國之主。如果訛答刺虐殺商人之事情,不是你的命令,請把守將交給我,聽憑我懲罰,還要給予賠款。否則就請做好戰爭準備吧。”
成吉思汗的好意並沒有得到摩訶末的響應,這哥們兒也有點怕老媽的親戚,不好得罪人家,畢竟自家人總比外人親,而且摩訶末也對當年老鐵稱自己為兒子記恨在懷,於是他也就做好了戰爭的準備。
何況他摩訶末也不是軟骨頭,想自己從中亞打起,向西打到現在的伊拉克,向南打到現在的阿富汗,向北打到俄羅斯,一直還沒找到對手,正在獨孤求敗呢!你成吉思汗主動提出打仗,正求之不得,說不定可以向東打到蒙古,成為天下的霸主呢!(奇怪的是,蒙古軍一打過去,這皇帝老兒怕得要死,四處逃命)
於是,摩訶末毫不客氣,把那個是自己國家的人卻給蒙古人當使者的伊本哈副剌茲一刀給砍了腦殼,另外,給那兩個塔塔族人剃掉了頭髮和鬍鬚,(穆斯林從來不剃鬍須,並把留著鬍鬚當作一種聖行。)羞辱他們,然後把他們放回去給成吉思汗一點顏色看看。
鐵老大的“好意”得到的是這樣一個結果。其實這樣的結果,鐵老大也許早就料到了,他只是在為自己的遠征找再多一點的理由,而且在國際上作一回秀也是必要的。
當老鐵同志看到那兩個光著腦袋撒開腳丫子拼老命跑回來的使者時,頓時激起沖天怒火,拍案而起,大叫道:“馬拉個巴子!西征西征!我要把摩訶末砍了腦袋!!我要把花剌子模國踏為平地!!!”
戰刀,又要舉起來了。
敵對形勢已無可挽回,武力解決問題的局面已鐵定。蒙古世界同穆斯林世界之間的大戰即將爆發。不管後來蒙古人在這場戰爭中表現得多麼殘酷,我們都不應該忘記成吉思汗的商人被屠殺、使臣被殺害而又得不到任何解釋的事件在他心中點燃的熊熊怒火,這種怒火將燒燬一切!
在歷史上,有人認為“訛答剌事件”只是成吉思汗西征的藉口,其實成吉思汗早就對花剌子模國肥沃的土地垂涎三尺了,有沒有“訛答剌”事件,成吉思汗遲早會對花剌子模國下手的,就好像當年日本人找藉口侵略中國一樣。
瑞典有名的漢學家多桑說:“此繁榮鄰國富庶,不免啟韃靼地域諸遊牧部落之貪心,未久此蒙古侵略者得藉詞而開邊釁。”他老人家的意思是,花剌子模國這塊大肥肉,引起了這些遊牧民族的貪心,蒙古人於是找藉口開始了侵略戰爭。
我認為,花剌子模國的所作所為是對一個主權國家的無視與侮辱,這種事件即使發生在現代,也會引發一場國家之間的戰爭。更何況成吉思汗這樣的英雄及當時的勢力,那更是無法避免了。
引線已經點燃,一場改變歷史的戰爭,就要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