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雲城是夏國東南邊境最大的城池，因為每到冬日就有大霧瀰漫如雲灌入而得名，出城再往東南穿過綿延的丘陵山地，三百里外就是宋國地界。

    這裏再往西南五百里就是夷族的地界，那裏是真正的群山綿延，無論夏國還是宋國，都無力征服。

    三地交匯，灌雲城裏的景象就跟夏國國都大不一樣，國都裡雖然也常有女子上街，但大多都要遮掩些，而這裏的女人卻和男人一般，穿著短衫，在大街上走得飛快。

    因為宮裏頭會教一些各地風俗，以免宮宴時鬧出笑話，夏鈺瑤現在勉強能分辨出來，穿著短衫在大街上跟男人動手的多半是夷族的女人，而那些打扮精練的女子多半是夏國人，而愛裹著各式各樣頭巾的則是宋國來的。

    她能分辨的也僅止於此，至於街上賣的東西，她能認出來的就更少。

    夏鈺瑤抿唇，看了會兒就縮回腦袋。

    “娘子不喜歡。”陸懷謹皺眉問道，他的語氣很平，就像只是隨意問了句，夏鈺瑤低著腦袋，看不見他的神情，沉默了下就用同樣平靜的語氣嗯了聲。

    她在說謊！

    陸懷謹沉下臉，芍藥的聲音就飄進來：“陸哥哥，這裏有玉珠姐姐說的栗子糖。”

    聽見芍藥的聲音，夏鈺瑤下意識的抬頭，想要看陸懷謹是什麼反應，卻見到他還沒收起來的陰沉，慌忙低下頭就聽見他道：“自己找陳伯拿錢去買。”

    他的聲音沒有那麼冷，夏鈺瑤知道他的臉色是針對自己，卻不知道自己又是哪裏做錯了，低著腦袋抓著袖裏的手指，就像面對父皇的責難時，心裏緊張到想拔腿就逃，卻不得不裝作鎮定。

    她的父皇不喜歡膽小的孩子，雖然她努力不膽小也得不得父皇的喜歡，但總比像五皇兄那樣被厭棄，隨便個宮人都能欺負的好。

    起碼，一般的宮人不敢欺負她。

    陸懷謹吩咐完就發現她在走神，不知道是在想什麼，不由得壓了壓額頭，抬起那顆恨不得縮排脖子裡的腦袋：“娘子不高興？”

    “沒有。”夏鈺瑤小聲答道，眼神遊離懸停在空中，不敢落到他臉上，更不敢對上他的雙眸，這時芍藥又跑回來，坐在車轅上把腦袋伸進來。

    “陸哥哥，這裏的栗子糖好好吃。”

    芍藥開心的叫道，手裏還拿著一包散發正香甜的東西，似乎準備拿給陸懷謹嚐嚐，但一看到夏鈺瑤她就癟嘴哼了聲，扭頭退出去生悶氣，那個壞女人又在欺負陸哥哥了。

    夏鈺瑤卻被她手裏的糖喚醒了味覺，目光不由得轉向芍藥，肚子裡發出輕微的聲響，昨天她就沒吃什麼東西。

    “芍藥。”陸懷謹叫道，芍藥急忙應了聲，抱著她喜歡的糖鑽進來。

    陸懷謹伸手拿走了她的糖：“出去。”

    ？

    芍藥看著自己空空的手，癟了下嘴委屈巴巴的又出去。

    夏鈺瑤也驚住了，陸懷謹竟然搶芍藥的糖？雖然她現在不喜歡芍藥，但是這也太……

    “娘子，嚐嚐看。”陸懷謹拿了顆送到她唇邊，夏鈺瑤錯愕，慌忙把糖含進去，一絲絲甜意在舌尖融化，順著喉嚨彷彿要鑽進心裏，她的目光忍不住落到他手裏。

    陸懷謹看見她喜歡，把糖送到她面前，看她拿了一顆又一顆，口中的還沒有嚥下去就貪心的想拿更多，不禁揉了揉她的腦袋：“慢點兒，小心噎著了。”

    夏鈺瑤鼓著腮費力的把糖都嚥下去，聽話的一顆顆慢慢吃，眼神卻盯著他手裏的糖不放，似乎一轉眼它們就會消失不見。

    她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宮裏頭的人都愛去爭別人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