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千條送馬蹄，北來徵雁舊南飛。客中誰與制印春衣。

    終古閒情歸落照，一春幽夢逐遊絲，信回剛道別多時。

    常宇生母妾侍王氏忙護住孩子。

    “老爺，宇兒也是年輕糊塗，你慢慢說，不要打了。宇兒這三天都沒好好吃飯，你再這樣打，有了事，可以怎麼好。”

    “都是你慣的。慈母多敗兒。你看看英卓是什麼樣，你再看看這小子是什麼樣。哪裏象是兄弟。一個天上的龍，一個是地上的蟲。都是我的種，差別怎麼這麼大。英卓在他這麼大的時候，是這麼個樣嗎？”常老爺越想越氣，連常宇的母親也捎帶上了。“怪不得說唱戲的上不了高臺盤，連生下的孩子都是下賤的。”

    “爸，你說我什麼，我都可以，不可以說我媽。我媽是唱戲的，可是沒有我媽，也不會有我。我媽在你眼裏是低賤，是不如你那個當家太太。我也不如大哥。可是我們都是你的家人。爸，你明白什麼是家人嗎？”常宇蒼白地笑了：“連我都不知道。我記得我六歲，我媽帶我找到常家，大太太讓人當場給我們潑了一盆髒水。我十二歲，還在雙林村裏讀私塾。要不是我大爺還記得雙林村有我們娘倆，那麼現在常家還會有什麼二少爺。有的只是村裏沒爹的野小子。”

    常宇說得，讓王氏落淚。常老爺的心也軟下來了。他是虧了孩子的。兒子有這樣性情也是因為自己。

    “叫大少爺來。”

    “是。”

    常老爺看到大兒子來了，說：“英卓，你看你這二弟為白家不成器的女子鬧騰得合宅不安，你看怎麼辦？”

    常宇眼巴巴地看著哥哥，希望他能求情。

    “讓他繼續鬧，到鬧不動為止。”常英卓說道。“白家姑娘不答應，他還纏著，顯得我們常家沒禮數。”

    “是啊。白家姑娘長得好，可惜不是省油的。迷得老二都傻了。當初他寫信說他沒考上北師大，我還以為是真的。若不是你去了趟省城，我都矇在鼓裏。這個老二爲了這個姑娘連學也不上，就跟人家去了良縣。在窮山溝裡一呆就是三年，你說我能不生氣嗎？還不容易回來了，還是不省心。成天很人家家裏跑。若那姑娘有心，我也不能說什麼。偏人家姑娘對他是一點心思也沒有，他就這麼上趕著，真叫人笑話。”常老爺嘆氣道：“以後啊，老大，這家全要靠你。那個不爭氣的是指望不上了。你弟弟，我也交給你。他再不好，也姓常。你多費心。”

    “是。”常英卓帶人把常宇捆回自己的縣衙。王氏眼巴巴地看着兒子被人帶走，不敢吭聲。

    扔到書房裏，常宇知道一切完了。

    “哥!哥！放了我！”

    “你喊道你沒有力氣為止。常宇，你該成熟了。有些東西，你命裡註定沒有。”

    常英卓的冷靜更讓常宇暴躁異常。開始他踢他罵，到最後一點力氣也沒有。他如垂死之人一樣，沒有氣息地躺在書房的地板上。希望正如暗夜一點點剝離心中的陽光。

    這是常英卓最後一次見常宇眼睛裏的希望。然後黯淡下來，常宇昏過去了。

    等他醒來，已在客輪之上。

    “這是哪裏，我要回平城。”他喊道。

    “二少爺，你醒來了。這是客輪啊。”一個僕人說道。

    “我要回平城。”他喊道。

    “常宇，丁香姑娘已經結婚了。”常英卓說道。

    “什麼。”常宇的眼光黯淡下來。

    “三天前。”

    “一切都晚了。”常宇說：“哥，你為什麼不能讓我如願，我走了，只剩下你不更好！”

    常英卓說：“我會派柳生把你送到海外留學的。你想恨，就等到學好本事，回國和我鬥吧。”

    常宇聽著汽笛長鳴。頹然無力地倒下。

    也許這就是命運。一切太晚了。

    丁香嫁人了。而丁香如果知道她嫁的人是.....，定會痛不欲生吧。

    常宇閉上眼睛，他第一次感到無力，無能，想哭也流不出淚來。

    “第一次會痛，以後你就會麻木了。”常英卓對弟弟說：“當年，我也曾象你這樣痛過。只是痛過以後就麻木了。常宇，做為一個男人怎麼能和女人一樣，只以感情為世界呢。”

    常宇沒有聽，他閉上心門。丁香，再見又是何時。

    常宇恨不得時光能倒流，他就是拼得一線希望也會去救丁香。可是當他相象著丁香坐在新娘轎上，將要接受的愚弄，和以後不能再見光的生活，就恨不得打碎一切。

    “那個白姑娘你是救不得的，這是她的命。”常英卓給弟弟端過一杯水。

    “哥哥，對別人的痛苦，你真的可以視而不見。”常宇笑了笑，無力地對著他哥哥嘲諷。

    “少爺，大少爺不是你想的那樣。他也差人去白家勸過。可是白姑娘老爹根本沒聽進去，一個心就是鑽到錢眼裏。根本不相信遲家是騙他的。還怕白姑娘知道這些話，索性把人都趕走了。”僕人憤憤不平地說。

    “閉嘴！”常英卓喝道：“誰讓你說這麼多的？”

    “我不說，還讓二少爺記恨大少爺一輩子嗎？柳生不想看著二少爺這樣。二少爺，那個白姑娘不是被別人害的，是讓她親爹媽害的。這樣的事誰也幫不了。你不知道，你和白姑娘一回城，白家老爹就把白姑娘鎖在家裏，寸步不讓離開。就是你去了白家，白家老爹讓你見白姑娘，也是看在大爺的面子上。要不然，他是根本不會讓你見白姑娘。這親事，二少爺也是她老爹爲了鎖住她辦下的事。二少爺，你用腦子想想當時你就是找到白姑娘告訴實情，白姑娘也沒辦法。她爹的德性，平城人都明白。難道白姑娘能為自己，舍了家人而去嗎？她能捨下她爹，能捨下她娘，能捨下她的寶貝弟弟？”柳生一氣呵成地說下來。

    常宇纔對哥哥說：“她說過，女子就是家庭的犧牲品。哥，我明白了，我誤會你了，可是我還是痛。”

    常英卓拍了弟弟一下。“忍著。”

    白丁香坐在新娘轎上，和所有新嫁娘一樣期待著她以後的人生。雖然這個男人她並不愛。她卻必須為白家去嫁人。這次不是爲了錢，而是讓父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