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素蘭
嘆秦淮秋老,杜曲門荒,金粉半塵土。定有驚鴻態,妝成後,薰香初試纖步。翠鸞漫舞,剩黛痕磨盡今古。更悽感,一樣臨池裏,當如是觀否?
枯樹、蘭成心苦。早澗東人遠,巾帽非故。零落滄桑影,銅仙淚,知他飽經風露。歲華細數,對半規重想眉嫵。怕蕉萃菱花,還不許絳雲駐。
段子峰來到瀘城幾日,白正嶽陪著他參觀。
段子峰看到了白正嶽帶他到了服裝公司,很高興。
“正嶽,你真的是有為啊。“
”不是,這是我媽開的。“白正嶽說道。”我們有時候會幫她打下手。“
”丁香開的?“段子峰有些不太相信一個老太太在暮年還會做這樣的事情。
”是啊,老媽她說自己總得找點事做。“白正嶽笑道。
他給段子峰看白丁香的服裝設計稿。
”這是我老媽畫的。段叔,你看一下,提出一些自己的意見。“
段子峰一頁一頁仔細地看,甚至用了放大鏡。
這全部是種花國傳統服飾的一種改裝。
有云紋、有刺繡、有印染,全部都是傳統元素。
”很不錯。不過,這種服裝的成本做下來之後,手工成本很高,如果平價賣是不得利的。但是進入高階市場,需要經過市場認可。那就是要建立品牌。而國際品牌的建立,是經過時間的。還需要雄厚的資本。“
說起商道來,段子峰神采飛揚,一點兒也不象一個耄耋之年的老人。
“段叔,受教了。“白正嶽說道:’我也這樣地跟老媽說過,先以廉價的服裝去佔領市場,等市場認可度提高,再讓她的傳統風。可是,老媽她不同意。她說她要實現自己的夢想。”
段子峰笑了。
“這就是丁香,有時候天真得可愛,有時候也理智得可怕。”
對於段子峰對自己母親的評價,白正嶽笑了一笑。
因為他沒有辦法說,畢竟那些恩恩怨怨,很多事情他並不清楚。
段子峰在瀘城呆了幾日之後,回到了龍城。
多少年沒有回到龍城,再回就是近鄉情更怯。
權管家已經去世了。
那些他用的夥計大多也是老的老,死的死。
段家的老宅沒有了。
他覺得自己彷彿一下子在這裏沒有了根。
段子峰的孩子們在火車站接他。
“爸,還好吧。”段子峰的大兒子說道。
“還好。”段子峰看著人群裡沒有段懷君的影子。“懷君呢?”
大家麵露尬尷之色。
段懷君聽說了段子峯迴來的訊息。
她是鐵了心不再見了。
“你要見見他,他是你爸。”老得不象樣的二姨太勸自己的女兒。
“我為什麼要見?當然他能把事情做得那麼絕,我為什麼要見?我又和那些哥哥們不一樣。他們聽說段子峰很有錢,想佔他的光,所以才假孝敬呢。”段懷君咬牙切齒。
段懷君已然不是大小姐的樣子。
她現在就是一個貧苦的勞動婦女。
她努力地砍柴、燒火,給自己的老母親做飯。
二姨太知道段懷君心裏的憂傷。
段懷君從瀘城回到龍城,是過了二天舒心風光的日子。
有人圖著段懷君有錢,而且有勢,就上趕著追。
段懷君覺得自己比在瀘城風光。
可是,好日子過得很快。
當段督軍大敗,離開這裏之後,她一下子什麼都沒有了。
那些金的,銀的,沒有了。
男朋友也沒了。
她從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一下子變成了窮女人。
這種巨大的反差讓她咬牙切齒。
後來,她找了一戶人家。
但是這戶人家把她當成了奴隸,根本不當人看。
段懷君一氣之下離了婚,和母親守著這一個寒窯。
日子過得貧苦,她的性子也越變越冷,越來越尖刻。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和外面那些沒有文化的婦女沒有什麼兩樣。
白菜種好了,她會和那些婦女一樣撿多餘的菜葉子。
麥子好了,她會去撿麥穗。
只為那一點東西,她就和那些女人拼命。
有了東西,她就拼命地搶。
在物資匱乏的那個年代,有時絕望得她都不想活了。
她覺得自己爲了生存,都沒有了尊嚴。
她想到過死。
可是,如果她死了,老孃呢?
那個一生悲苦的老孃就沒有人去管了。
沒有人管,那麼該怎麼辦?
她臥過軌,甚至在河過徘徊很久。
她沒有死,就是因為老孃。
她活下來了,象雜草一樣。
所以,當她聽說段子峯迴來,她還是不想相見,更不想相認。
“你可以不認,可以不見,可是我要見他。他是我的丈夫。”二姨太還是很固執。
“媽,他不要我們了。他也不要你了。你這是為什麼犯賤啊?”段懷君不明白二姨太的執念。
“孩子,不要讓恨左右你。有時候,你得放開些。要不然,你會很苦的。”二姨太勸段懷君。
“我不苦,我很好。”段懷君說道。
她不希望在母親面前露出自己的狼狽。
昔日的段家大小姐已然在歲月中消亡。
她現在僅僅是段子君。
段子峰還是想見段子君。
段子峰幾個兒子怎麼勸也不行。
“爸,子君這些年連我們也不見啊。以她的脾氣,怎麼見你呢?”
“她的脾氣你是知道的,為什麼要碰釘子呢?”
他們這麼勸,也是有幾層的意思。
一看段子峰的打扮,就知道他還是有錢的主。
他們不想多一個人分羹。
另一點是他們所言不假,自段子君回到龍城之後,那些兄弟哥哥是一個不認。
她平素恨段子峰入骨,那也是板上訂釘的事實。
但是,段子峰還是去了。
他在兒子們的陪同下,去了段子君所在的小院。
院裏亂七八糟地堆著柴、炭、白菜和蔥,亂得不能入目。
這個地方,他還有推門,因為門已經朽壞了。
一個連門都沒有的院子,段子峰一看,難過得直掉眼淚。
段懷君有事外出,段子峰聽到屋裏有人。
他往裏進,裡面黑洞洞的。
段子峰的一個兒子打起了手電,只見一個老太太躺在床上蓋著一床破被。
那正是當年的二姨太。
“二媽,您看一看,我爸回來了。”有一個和二姨太關係比較好的人說道。
二姨太摸索著,說道:“老爺,老爺,你在哪裏?”
原來,她已經眼瞎了。
常年的貧病交加,二姨太眼瞎了很多時間。
段懷君又無力醫治。
段子峰的眼淚再也忍不住。
“素蘭。我是段子峰,我回來了。”他坐在床上拉著那個瞎老太太的手。
“老爺還記得我的名字,我真的是太高興了。老爺,素蘭是死也能瞑目了。”老太太說著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