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分道揚鑣
撥燈書盡紅箋也,
依舊無聊。
玉漏迢迢。
夢裏寒花隔玉簫。
幾竿修竹三更雨,
葉葉蕭蕭。
分付秋潮,
莫誤雙魚到謝橋。
整天江晨失魂落魄,讓江母很擔心。
“你看丁香也走了大半年了,晨兒還是沒魂了一樣。怎麼辦呢?”
“隨他去。”江父說:“等時間久了,他就會忘了。”
江母把飯放到兒子房裏,看着兒子拿著一個包,她正想翻。
江晨火了:“媽,這是我的東西,你別動。”
江母退了出去。
江晨開啟香水,那是一瓶法國香水,很貴,是濃郁的玫瑰花味的。丁香本不喜歡,而他喜歡,他說她喜歡玫瑰濃烈的味道,這讓他想到濃烈的愛情。
香水還在,愛情卻如窗外的落葉,不存在了。
丁香,你在哪裏?
他接著翻,又翻到了夾層裡的一疊信。他隨意開啟一封。
吾愛江晨:
你現在一定還沒找到我給你的禮物。你一定要耐心等待。
你記得嗎。春末,我和你在斷腸湖邊划船。我執意要撈水裏的楊花柳絮。你生怕我不小心掉到水裏,你在我面前第一次氣極敗壞地罵我,一點也沒有斯文的感覺。那時,我真的很高興。因為你在我面前終於撕去了偽裝,可以大聲笑,可以大聲罵,也可表露你真實的情感。在以前,我總覺得你太過文雅,太過深沉,好象怎麼也看不透,摸不著。總覺得和你在一起有距離,總覺得有什麼東西隔著我們。
那一刻,我很開心。實際上我孩子式的舉動,只是因為我愛極了散落在水面的楊花柳絮。它們如雪一樣在碧藍的水中互相依附,互相溫暖,真象是相愛的戀人,也如同你和我。
記得在《紅樓夢》裡,賈寶玉說過:男人是泥做的骨肉,女人是水做的骨肉。你是泥,我是水。那汪藍的湖水與天空一色,好美啊!哪一天我與這湖相融,多好啊。那時,就算是我離開。你的心裏眼裏依舊有我。
我這麼想是不是太自私了。
後面什麼也沒有。
江晨又開啟了一封信。
吾愛江晨:
不知為什麼我最近心情很不好。很低落。也許因為我們最近一見面就吵吧。不知怎麼的,好不容易見一次,見面的主題就是吵,好象我們前生是冤家對頭。開始吵,後面吵,吵得連為什麼吵都忘了。
我不想和你吵,我希望你能低下頭來哄哄我或是讓讓我,象許多情侶一樣,多好。你從不哄我,你覺得幼稚。我不認為這幼稚,因為你哄我是在意我。我希望的只是你哄一鬨我,寵一寵我。可這對於你來說,是多麼奢侈的一件事。你每一件事都要據理力爭,好象這就是你的職業本能。那麼,我只能退,一次又一次,放棄心中所想所望,去迎合你。時間長了,我覺得疲憊。這如同一個穿高跟鞋的女子掂起腳跟跳舞一樣,時間長了,我對你有了抱怨,有了失望,甚至想到過分手。因為和你在一起太累了。
累,江晨從未聽丁香說過。原來真實的和自己相處,丁香感到的不僅僅是甜蜜還有疲憊。
為什麼當初不說。
為什麼要偽裝。
江晨再一次處在沉思之中。
跟夢中的她、自已最愛的她錯過,江晨認為只要不多想就可以。但是人生又能有幾次真愛,夢中的真愛又能有幾回的相逢。
愛情是一片熾熱狂迷的痴心,一團無法撲滅的烈火,一種永不滿足的慾望,一分如糖似蜜的喜悅,一陣如痴如醉的瘋狂,一種沒有安寧的勞苦的安寧。
愛情是不按邏輯發展的。愛情更不是永恆的。誰規定去愛,誰就得不到愛。
為什麼,明明相愛的兩個人卻終是分道揚鑣。
白丁香是那麼的愛自己,把他的名字刻在了心裏。自己也是那麼地愛白丁香。可是,他們分手了。
所有的愛都可以生生地掐掉,只要你足夠絕望。那種絕望如一個大洞,把江晨少年時所有的美好都在那一刻葬送了。
他永遠記得平城那個無依的小女孩甜甜地對他說:“江晨哥哥,我喜歡你,如果我長大,做你的新娘,好麼?”
他永遠記得丁香花下,那個燦然而笑的少女。
他們明明說好的一輩子,就這麼被生生地毀了。
人生太長,我們怕寂寞。人生又太短,真的怕來不及。
只是一切不會在原地,一切的美好只存在於記憶之中,然後又隨風而去。
流轉的時光,照著江晨一臉的滄桑之態,對於那一場風花雪月的情事,再也來不及去遺忘。就象一隻從未在冬天存在過的蝴蝶,來不及飛,已經摺斷了翅膀。
本來以為,兩個人會地老天荒,誰能想象只是一夕之間,什麼都變了。眉毛那麼短,天涯那麼長。
江晨到了一家小酒館,他要了一壺燒酒,這種酒在龍城最烈,又被稱為燒刀子。他抬頭看到桌上的酒,就倒了一杯去喝。
但是,喝多少,都感覺中間隔著一層什麼,無論喝多少,都淹不到心上去。心裏那東西想用燒酒把它泡化了,燙化了,只是不能夠。
如果丁香在這裏,會嬌嗔地奪過他手中的酒壺。那樣的人生多麼幸福。自己愛的人也正好愛著自己,多好。
可惜老天爺不能給他們一個圓滿。
人生如夢,世事滄桑,所有曾經痛苦、喜悅、失落、孤獨、迷茫都會隨著生命的終結而煙散。只是有生命沒有消失之前,愛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江晨喝得迷迷糊糊的,彷彿看到丁香坐在那裏,他站得很近,好象站在一個美麗而又危險的深潭邊,有一點心悸,同時又感到一陣陣的盪漾。
他一伸手,什麼也沒有,一切是幻相。
“丁香,丁香。”他喃喃地喊著自己心愛的女人的名字,彷彿這樣可以減輕自己內心的痛苦。
跑堂的夥計忙跑過來,問道:“先生,你要什麼?”
江晨此刻才清楚,丁香根本不會再來了。
他放聲大哭,哭得跑堂的都不知所措,哭得在小酒館裏的人都詫異地看著他。
“這個,有病吧!”
“有這麼耍酒瘋的麼?”
“真是太晦氣了!”
江晨越哭聲越大,終於有一個喝酒的漢子看不下去了。
“我說你是死了老婆,還是死了娘,這麼樣的嚎喪!”
“老婆沒了!”江晨想到白丁香很快就能做自己的新娘,卻一下子沒了,又傷心嚎得聲更大了。
“我說,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啊,小兄弟,好男兒志在四方。有錢還怕找不到婆娘。”大漢說道。
江晨才止住了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