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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家書

    往事只堪哀,對景難排。秋風庭院蘚侵階。一任珠簾閒不卷,終日誰來。

    金鎖已沉埋,壯氣蒿萊。晚涼天淨月華開。想得玉樓瑤殿影,空照秦淮。

    江晨最終還是沒有等到白丁香。

    就在飛機穿過雲霧的時候,他看著天外。

    一些城市變得越來越小,山川就像積木模型,江河湖海就像一條條長長的細帶。而人比螞蟻還要小。

    白丁香是不來了。

    他的內心有一些沉重。

    同樣沉重的是和他一樣的敗軍之將。

    他們都低垂著頭,抱著自己剩下的金銀財寶。至於妻子兒女,反而不那麼重要。

    他們的樣子像一群惶惶不可終日的喪家之犬。

    江晨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成這樣。

    江晨在臨離開之前包了一包故鄉的土。思鄉之情也只能寄予物件了。

    “江師長,你這次帶來些什麼?”一個高官問。

    “敗軍之將,何堪言勇?能帶什麼呢?帶走的只有家鄉的土。一個連土都守不住的將軍,註定是一個失敗的將軍。”江晨嘆了一口氣。

    棄筆從戎,對他也是一個重大的人生選擇。

    他從未想過自己能在戰爭中扶搖直上。沒有想到自己會在戰爭中從雲端墜落在溝底。

    “江師長可真是多愁善感。你現在想的不該是這些。還是想想離開了這裏,我們怎麼過?”那個高官說道。

    “怎麼過?還能意氣風發不成不過是苟延殘喘。”江晨笑著念起了後主詞:“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干戈?一旦歸為臣虜,沈腰潘鬢消磨。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

    “這詞可真是喪氣。”那位高官說道。

    “豈止是喪氣,而且是現實啊。百萬雄師,居然能兵敗如山倒。真是想也想不到的。”江晨嘆了口氣。

    他們都沉默了。

    對於他們來說,也許這一生再也不能回來自己生活的土地了。

    他們也要和江晨有著濃厚的鄉愁。

    不管怎麼依依不捨,縱使別離。

    “太太,你為什麼不跟著江師長走呢?”一個丫頭根本不清楚白丁香的選擇。“如果是我,我是一定要跟他走的呀。”

    白丁香說道:“你還年輕,很多事情都不懂。”

    破鏡難圓,再好的鏡子一旦破碎了,那道裂縫是用盡一生都無法彌補的。

    白丁香知道自己錯過了一個機會。但是她並不後悔。

    如果可以當年可以和江晨在一起的話,就不會是現在的結局。

    他們之間註定有一些東西是無法彌合的。不是簡單的有歲月就可以去修補。

    而且融入骨血的東西是無法改變的。

    所以,白丁香纔會拒絕了江晨。

    她覺得自己半生的緣分將盡。

    人的一生有多少年?

    人的一生又有多少年可以等待呢?

    人的一生又有多少年可以去緬懷那些不可能實現的希望。

    白丁香不想自己再傷心。

    她這個年齡已經傷不起了。

    如果說在年輕的時候,她可以一遍又一遍的折騰。

    而現在她已經摺騰不起了。她真的感覺自己非常非常累了。

    前程往事,或明或暗已經不重要了,一切都如過眼雲煙。

    她要做的就是堅守本心。如果男人靠不住,那麼她倚靠男人又幹什麼呢?

    她現在最少可以養活自己,養活許許多多的人。她可以自食其力。為什麼要那份以愛的名義而起草的綁架契約婚姻。

    兩性關係的不對等,讓白丁香已經厭倦了感情。

    她不想自己再依靠別人。不想自己再當別人的太太,看著別人的臉色過日子。

    戰爭的炮聲停止了。

    新的和平又來到了。

    在大家都倡導艱苦樸素的時候,白丁香還穿著高跟鞋和西式衣裙,在穿勞動布的人群中格格不入。

    在瀘城,她顯得離群索居。她慢慢地感覺到寂寞。

    “你是白丁香麼?”一個郵差問她。

    “對。”白丁香說道。

    “白丁香,你的信。”白丁香說了一聲“謝謝。”

    她回到家開啟信,一下子驚訝了。

    這是弟弟白擎蒼給她的手書。

    阿姐:

    當年之不幸,吾與父母俱為心碎。吾依姐囑,了斷與遲家孽緣,為姐造衣冠冢。

    雙親誤認姐離世,傷心不已。

    吾攜雙親北上,以離傷心之

    地。

    後逢清明,雙親必為阿姐燒紙。雙親直至辭世,仍念阿姐之苦境。

    每思阿姐,潸然淚下。於夢中,常悲泣而醒。未知阿姐尚在人間。

    吾與阿姐數十年音訊未通。

    前些時,偶然在報紙發現阿姐訊息,才知阿姐人間。一時悲喜交極,泣淚滿面。

    吾獲知阿姐地址,匆然而書,字跡未走,如走馬游龍。狂喜而泣。不由得想起古人之詩: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吾常憶少年時阿姐音容,懷念之情頗深。雙親膝下唯你我相依為命,許多悲辛不可盡數。

    昔日別時,我是少年。他時相見,恐已耄耋之年。

    阿姐,半生已過,往事難追。傷心事不可盡數。

    聽聞阿姐膝下寥落,外甥俱在海外。

    望阿姐來港城與吾團聚。

    弟擎蒼敬上

    白丁香一看,眼淚一下子落下來。

    她和白擎蒼是這個世界上最親的骨肉,是一奶同胞。

    多年來,骨肉離散,天各一方。她怎能不涕淚如雨。

    她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一下子如噴涌的泉水,似乎要把一輩子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擎蒼找到她。她終於可以再見擎蒼,她的幼弟。

    白丁香準備好了行裝。她坐著船去了港城。

    幾天之後,白擎蒼在碼頭等著她。白擎蒼他努力的揮著手。

    白丁香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男人會是自己的弱弟。對白擎蒼的印象,她一直停留在少年時期。

    她一下子無法接受白擎蒼的長大。

    眼前這個男人散發著成熟的魅力,衣冠楚楚。他的身側還站著一個俏麗的少女。她的眉目與白擎蒼長著十分的相似,不同之處在於她的臉形像圓圓的鵝蛋,而不是像白擎倉一樣的國字臉。

    “一一,這就是你的姑姑。快叫。”白擎蒼說道。

    白一一笑著叫白丁香。

    “姑姑,我幫你提行李吧。”白一一十分的親切,十分的可人。

    白丁香高興的笑。

    眼前白一一十分像她年輕時的樣子。不同之處在於白一一更加落落大方,一看就是受了良好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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