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露珠凝冷，波影，滿池塘。綠莖紅豔兩相亂，腸斷，

    水風涼。

    鏡水夜來秋月，如雪，採蓮時。小娘紅粉對寒浪，惆悵，

    正思惟。

    楚女欲歸南浦，朝雨，溼愁紅。小船搖漾入花裡，波起，

    隔西風。

    段小嫻和這個陌生男子慢慢混熟，當她發現那個男子住得離她隔不了一條街時，段小嫻內心無比地狂喜。

    她象是快要枯死的樹葉返了春，一下子活過來似的，內心蓬勃無比。

    一種歡呼雀躍的感覺，象小蛇似的鑽進了段小嫻的心裏。

    段小嫻感覺到人生開始出現了生機，就象是快要乾涸的土地，遇到了甘霖。

    傭人看到段小嫻這一臉高興，又是擦脂，又是抹粉的，知道段小嫻的毛病又開始犯了。

    段老夫人的話，段小嫻不想聽。

    忠言逆耳，下人的話，她更不想聽了。

    騰致遠在段小嫻的世界裏算是死了。她需要一個新的男人去啟用自己的生命。

    陌生男人的出現，讓她內心慾望蠢蠢欲動。

    陌生男人對段小嫻彬彬有禮，與段小嫻的距離若系若離。

    段小嫻根本沒有注意他有什麼職業。

    這個陌生男人每天打扮得滑光水滑，面板擦雪花膏比女人還要頻繁，而且每天都要打發蠟，以保持髮型。真的是面如敷粉，更多原因就是化妝品上多了。

    傭人覺得臨街和段小嫻來往的男人絕對不是個好東西。連段老夫人都知道了那個男人的存在。

    對於兒女，段老夫人覺得自己真的老了，無力管教。就算是管教，也沒什麼用。

    “唉，小嫻又被拆白黨迷了心。”她對傭人說道。

    “老夫人，兒孫自有兒孫福。”傭人只得這樣寬慰段老夫人。

    “不用勸。小嫻在龍城不是這個樣子，這是在瀘城迷了眼。這個地方有什麼好？“老夫人說道。

    亂花漸欲迷人眼，這倒是說到了點上。

    紙醉金迷的生活，人人都會迷失自我。

    陌生男人約段小嫻看電影，段小嫻打扮得當。她叫了一輛黃包車，內心如一個初戀的少女。

    “你今天真漂亮。”陌生男子的誇讚讓段小嫻感到無比地高興。

    女人就是到了八十歲，還是希望別人誇自己漂亮的。

    段小嫻一笑，一臉嬌羞。如果是年輕時，那一定象水蓮花。而此時段小嫻嬌羞，讓正常男子能吐出隔夜飯來。而那個男人保持正常儀態。

    陌生男人帶段小嫻看《奇女子》。段小嫻嘴邊帶著笑，根本沒有把心放在劇情上。她希望發生點什麼。而那個陌生男人的眼睛始終注視著大銀幕。

    演《奇女子》的，是絕對的美人，令萬人空巷而豪放的一個美人。

    演《神女》女星美則美矣，可惜少了一份果決。她能賺足女性票房，但是對於真正的男性，除了能欣賞她的美之外，就感覺到興趣寥寥。

    那個陌生男子看到女主角高空撒錢，眾人搶拾時，嘴角笑了。

    段小嫻莫名地失落。彷彿她期待的，一下子落空了。那個男人目的彷彿只是規規矩矩地請她看電影而已。

    那個男人對看電影的興趣很大。

    段小嫻看完電影，那個男人規規矩矩地把段小嫻送到家門口。

    段小嫻回到臥室，一室的冰冷，瀘城的潮熱讓她咆燥得像一隻母獅。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段小嫻以會陌生男人會迷上自己，陷入不可拔的愛情。

    段小嫻不知是莎翁的戲劇看多了，還是最近戀愛小說中了毒。或許，她本身需要男人。她需要男人的愛撫。

    而陌生男人表現，讓段小嫻開始質疑自己的女性魅力。她坐在鏡前，打量自己。擦厚重脂粉的樣子，真如鬼魅。哪個男人有這麼重口味，能下得了嘴。

    段小嫻卸了妝，慾求不滿令她的臉色十分地灰敗。對著鏡子，她纔開始發現自己真的是人老珠黃了。

    當年無價的寶珠，經過歲月的磨礪，已然黃了。

    她嘆了口氣。

    屋外風吹著，家裏仍熱。她走出去，隔窗看到那個斯文男子穿著長衫，在油燈下讀書。

    段小嫻不知怎麼的，敲開了門。那個斯文男子開了門，段小嫻一把推開他，把身後的門關得緊緊的。

    “你怎麼來了？”斯文男人說道。

    “我怎麼不可以來？”段小嫻說道：“這書好看麼？”

    斯文男人不知道這個女人想幹什麼。

    段小嫻拿起那男人的書，看也不看甩到油燈裡著了。因為那時這一片剛停了電，油燈異常明亮的火焰讓那個男人錯愕。

    “你瘋了麼？”男人撲滅那團火。

    段小嫻抱住了那個男人的後背。

    “求你，愛我。”段小嫻說得很淒涼，有一種近乎卑微的乞求。

    那個男人說道：“天晚了，你走吧。”

    他一下子推開了段小嫻。

    段小嫻去打身後的門，卻因為太暗，根本笨拙得無法開啟。

    那個男人去幫她，無意碰到了一團綿軟。那個男人握住了，緊緊地握住。

    段小嫻叫了一聲。

    她的身下一涼，油燈滅了。她與那個陌生男人沉淪於無盡的黑暗。

    那個陌生男人對段小嫻的態度，始終是若系若離。高興了，和段小嫻在一起。不高興，就讓段小嫻滾蛋。

    這態度鬧得段小嫻欲近不行、欲遠不捨，一天的神魂顛倒。

    “這可是個段數高的。”傭人對段老夫人說：“太太被那個小子迷得五迷三道，不過至今還沒有要過錢。我怕這不要錢的，更狠。”

    傭人說的，段老夫人完全贊同。

    “你說的對。可惜，小嫻不清楚，以她的年齡，男人能看上她什麼。就算是看上了，也一定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段老夫人也是一輩子在風月場中打滾的，什麼手段沒見過。只是如今老了，兒女不聽勸。

    段小嫻並非不清楚，可是她需要有人愛她。她的靈魂太過貧瘠，她太缺愛了。她需要有更多的東西，把她填滿，然後她才能覺得自己還活著。

    只有男人的愛，對於她來說，是一份肯定。她需要這份肯定，哪怕是飲鳩止渴，也再所不惜。

    段小嫻努力地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年輕些，只想取悅那個陌生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