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絲長，春雨細，花外漏聲迢遞。驚塞雁，起城烏，畫屏金鷓鴣。

    香霧薄，透簾幕，惆悵謝家池閣。紅燭背，繡簾垂，夢長君不知。

    大家族總是有那麼些破事的。什麼叫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就是這個道理。

    段小嫻感覺到臉紅。有白丁香面前，她不知為什麼氣勢上會矮上一截子。

    段小嫻很妒忌白丁香，因為段子峰對她太寵了。

    醒園的格局每一步都是按白丁香的喜好來。這個園子參建時就是照白家舊宅而建，古風十足。看起來平常無奇，但是走進去才知有多麼奢華。

    對於任何一個女人來說，丈夫的寵愛，纔是自己最幸福之處。

    段小嫻很羨慕白丁香的好命。

    當然這對於白丁香來說，這絕對是一個巨大的嘲諷。

    好命。

    如果不是段家兄妹，她會和心愛的人白首偕老。而現在呢，得和一個不愛的人虛與尾蛇。

    “小嫻，一會兒你哥哥就來了。你陪我們一起吃晚飯。”白丁香笑得溫和。

    段小嫻說道：“不用了。”

    她杯子裡泡著的茉莉花還未開放，她就覺得自己在這裏一時也坐不下去了。

    她走出醒園之後，悵然若失。

    友情，年少時的友情，終是逝了。

    他們成了敵人，真正的敵人。

    時間真的很可怕，把一個熟悉的人打磨成一個個陌生人。這麼多年過去了，哥哥段子峰變了，白丁香變了，騰致遠變了。

    當年，哥哥為白採月鬧死鬧活的，結果見了白丁香之處，腦子裏就再也沒有別人。

    段小嫻一開始以為段子峰把白丁香當成是替身。但是，十幾年過去之後，她才發現段子峰真愛的人是白丁香。白採月，只不過是哥哥年少時的過客而已。

    段子峰看到段小嫻出了醒園。

    “你怎麼不等著我吃飯？”段子峰對自己這個妹妹還是很上心的。他害怕妹妹與丁香有什麼不愉快。

    “哥，我不想吃了。丁香也病著。我還跟著鬧什麼。等丁香好了，我們一起吃。”段小嫻這一臉雲淡風輕，段子峰以為他們冰釋前嫌。

    “有時間，你多過來陪陪她。她很寂寞的。”段子峰說道。

    段小嫻笑了笑。“好啊。”

    段小嫻回到自己家。老母親已經睡了，段老夫人年齡大了，總是沒精神。

    “太太，你回來了？”傭人問：“你想吃點什麼？”

    “隨便做些就得了。”段小嫻下意識地問：“先生呢？”

    “先生最近一直沒回家。”傭人老老實實地說道。“就是偶爾回家，他也會在外面吃。”

    段小嫻一個人悲涼地坐在餐桌旁，一個人吃著飯。

    以前在龍城，一家人再不高興，也會在一起吃飯，而現在呢。只有她一個人。

    騰思香野去了。

    騰致遠在外面鬼混。

    二女兒在外地上學。

    她這個家，在瀘城，真的散了。

    “太太，你莫哭。”傭人看到段小嫻流淚了，勸道。“太太，有些事情總得想開。人嘛，總是有坎的，誰不過啊？”

    段小嫻擦了一下眼淚。

    “我少睡會，一會兒你給我訂上兩張電影票。”

    傭人說：“知道了。”

    段小嫻醒來，拿著電影票，左等右等，怎麼也沒有等到那個小男人。

    她坐在電影院裏看最紅影星上演的電影《神女》。

    劇情很簡單，她也沒有覺得多麼好看。因為那個男人沒有來。

    等到電影都散了，她一個人走在瀘城的街了，看到那個小男人正陪著一個年輕的女人買東西。

    “親愛的，這個怎麼樣？”那正是那個小男人的聲音。

    段小嫻跑了過去。

    “右銘，你怎麼在這裏？”段小嫻的聲音讓那個小男人直皺眉。

    “右銘，她是誰啊？”年輕的女子問道。

    “噢，是一個我們房東隔壁打掃衛生的大姐。”這個小男人一說。

    段小嫻的內心那是打倒了五味瓶。

    原來，在這個小男人心裏，自己是這麼一個不堪的所在。

    “你跟她說，我是誰？”段小嫻怒道。

    “你瘋了吧，你以為你是誰？”那個小男人壓低聲音說：“那個是我的未婚妻。你最好要明白，我為什麼和你玩。如果你不給我錢，我怎麼會和你這麼一個老女人在一起。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倒胃口。”

    段小嫻把了那個小男人一巴掌。

    “你去死吧！”

    那個小男人要打段小嫻，年輕的女子拉住了。

    “左銘，你和這個瘋婆子計較什麼。我們走吧。”很顯然，那個年輕女子是知道段小嫻的存在的。

    段小嫻是那個年輕女子眼中的瘋婆子，小男人口裏的老女人。

    而在騰致遠心裏，自己是什麼，是夜叉婆。自己在他們眼裏是如此的不堪。

    段小嫻感覺到自己非常的疲憊。

    她一個人走到了一個公園長椅上坐著，思考著自己的人生。

    “這位女士，請問一下河邊道怎麼走？”說這話的人長得是非常斯文，十分的年輕，面板白得發亮。

    段小嫻一指，說道：“前面走十里就到了。”

    “聽著你說的話，您不是瀘城人吧。”那個男人搭訕著。

    “對，我不是瀘城人。”段小嫻並沒有對這個陌生的男人產生反感。

    “我也不是瀘城人，聽您的口音，是龍城的吧？”那個男人這麼一說。

    段小嫻點頭，說：“是的。”

    她太需要一個人陪著他說說話，她感覺自己太過寂寞。

    “那我也是龍城人呢。我們是老鄉啊。能在這個瀘城見面，真的是太意外。這是緣分吶。”那個男人說話令段小嫻感覺到親切。

    “這位先生，你到瀘城來是做什麼的？”段小嫻問。

    “我是來投親的。我在瀘城有一個親戚，再來投奔他的。”那個男人說道。“他就住在河邊道。”

    段小嫻一點兒也沒有懷疑這個男人說話的真實性。

    這個男人說完，跟段小嫻再見。

    段小嫻回到家，依舊沒有人。老母親也被哥哥接到醒園裏住。

    她一個人孤枕難眠。

    夜晚，她走向百樂門，又遇到了白天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一見她。“好巧啊，又遇到你了。”

    段小嫻也笑道：“這世界真小。”

    那個男人請段小嫻在百樂門喝酒。

    段小嫻並沒有拒絕。

    因為她感覺到人生太過苦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