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還不能高興的太早，要是他透過不了基礎課程，還不是一樣的廢品？

    經歷了最初的狂喜後，中年貴族終於冷靜下來了。同時看向十一的目光，多了一分審視的味道。

    “尤克領主大人，旁邊那個穿紅色裙子的小女孩……”黑盔騎士的聲音又在他的耳邊，而這一次，貴族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最後竟然煞白如紙！

    “是哪個蠢貨把她帶來的！”被稱為尤克領主的中年貴族歇斯底里的怒吼讓孩子們都嚇了一跳，有膽小的甚至一時哭出了聲。這時尤克領主才發現了自己竟如此失態，但他的脾氣還沒好到能彎下腰向拐帶來的小孩子解釋和道歉，而憤怒的原因同樣不能明說——哪怕是什麼都還懵懵懂懂的孩子們。

    “是他們自己請願的，那個孩子也同意了，當然，要保證最基本的人身安全……在送到那裏之前。”黑盔騎士的聲線比原來稍大，至少在空曠的地下，十一之前因為尤克領主的大吼而稍微有些發脹的頭腦還能分辨他說了什麼。

    而領主大人很快就恢復了往日的優雅，只是剛纔怒吼的動作有些大了，稍顯凌亂的服飾證實了之前的狼狽並非幻覺。

    “除此之外，我們可能需要申請新的聖遺物來幫助遴選天賦者，”黑盔騎士沉悶的聲音繼續發出：“釘枷使徒之槍已經不能用了，原本這次還計劃再檢測100名左右的天賦者，但從遇到這孩子開始，釘枷使徒之槍就對所有其他的觸碰者都產生排斥反應，我們這才提前回來。”

    尤克領主大人面容抽搐，不由又多看了十一一眼，面帶苦笑道：“東方人都說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還真是踏馬的準！”最後一句話用的是王朝東部民族的語言，只是這音調雖然聽起來不倫不類，但該表達的意思卻還是很清楚的——當然，儘管十一長著一張東方人的臉，但並不能說明一個在大陸中東部生活的底層少年就能學會平時基本聽不到的語言，所以他並沒有發覺這位尤克領主大人爆了句粗口。

    領主大人的想法，黑盔騎士深有同感。打個比方，他們得到了一份珍寶，同時也被甩來了一個燙手山芋，而且在之後的一段時間裏這份淘金的工作都要暫時停止。這其中究竟是賺是虧，誰也說不清楚。不過之後可能會閒上一兩個月的時間是真的。

    “我之後會寫信給上峰申請新的聖遺物，”他有氣無力地說著，然後狠狠瞪了十一一眼，用力道：“但願這次的不是害我白高興一場的廢品！”

    十一被瞪得莫名其妙，但是一旁在偷笑的紅衣小女孩卻讓他感到格外地不舒服。不用想，也知道自己一定是被盯上了，雖然不知道是好是壞，但自己馬上就要被迫接受的生活前期一定不會很愉快。

    當他們重新回到古堡上方後，持劍護衛們很快就原地解散休息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侍女。她們分別帶領十一和其他的孩子們去他們各自的臨時住所。而紅裙小女孩去的方向很明顯和他們不一樣。

    不過只是看了一眼，十一就轉過頭了。她是叫妲麗婭來著？無所謂，這對自己不會有任何的幫助。

    當出來的時候，十一手上拖著的十字架已經被帶走了。不過在一旁看他們裡三層外三層地包裹好了那在他們口中稱為“釘枷使徒之槍”的大物件後，兩名持劍護衛纔敢用還帶著皮質手套的雙手手吃力地抬著出去，十一總有種怪異的感覺。

    排斥反應有這麼嚴重嗎？還有為什麼抬著這比自家旁邊鎮子上的鐵匠錘頭重不了多少的十字架，他們卻看起來這麼費力的樣子？

    臨時住所看起來並不是客房，但佈置相差不多——其實以十一貧瘠的知識根本分辨不出來差別，但這顯然比自家的茅草屋要好很多。

    足足5米高的屋頂和接近五十平方米的佔地面積看著有些空曠。門是鐵質的，上面有個小視窗，但從裡面不能開啟。這裏有兩扇通風的窗，做成百葉窗的模式，一扇對外照進了薄暮卻依然熱烈的陽光，一扇對內傳遞出陰森古堡內的絲絲冷氣，一混合卻是正好。上面都是封死的鐵柵欄，而且位置都很高。小十一踮起腳來稍微比劃了一下，發現自己就算伸長了手摸到的最高處，也沒有到百葉窗窗頂部的一半高度。

    裡面的無門隔間裡有個很大的木桶，盛滿正冒著絲絲白氣的熱水，一旁還放著毛巾，木桶的蓋子則斜靠在牆角。而另一邊有門的隔間則是單獨的廁所，到這裏十一也不得不張開小嘴作出了驚訝的表情。果然貧窮限制了人的想象力。他們家也有茅房，但全家只有一個，而且簡陋到只不過是一塊劃分出來放馬桶的小區域。

    除此之外，床鋪上整整齊齊地疊了一套貴族男孩樣式的衣服，他比了比，和自己尺寸相符。而其他各種床上用品和洗漱用品也基本一應俱全，對十一來講再有個鍋和能生火的地方，一個“家”其實就完成了。不過顯然現在食物需要外面送進來或者讓他們到外面去吃。

    不過當務之急，應該是先洗澡？小十一在心裏這樣問道，可一看到那熱騰騰又幹淨又清澈的一桶水，他一天奔波走動出汗的身體卻始終無法挪進去。就連那摸過牆壁稍顯骯髒的小手也不願意伸進去。

    水太乾淨了，比他原來喝的水都要乾淨，一直被農夫父親教育不能浪費的他覺得用這樣的水洗澡實在是奢侈。

    然而不能不洗，這兒主人的的意思可能是要他們洗乾淨後出去，但他一身已經黏答答的衣服可能不怎麼得體。領路的侍女到了門口就離開了，他也不知道該問誰，但直覺告訴他應該是這樣。

    最後，糾結良久的小十一還是決定洗澡。不過他從旁邊找到了一個葫蘆瓢和木盆，這就省卻了很多攻克心理障礙的過程。

    他用瓢舀了幾瓢子水到木盆裏，然後迅速脫光了衣服，用毛巾蘸水對全身從腳趾甲縫到髮絲末梢進行仔仔細細的擦拭——對他來講這麼奢侈的事還是頭一次，最好還是儘量提升一下這水的利用效率。

    等擦洗完，他就穿上了備好的衣服。衣服很合身，他穿著很舒服。他馬上把換掉的衣服放進木盆裏，直到開始搓洗的時候纔想起這不是在家裏。

    小十一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暫且放棄洗衣服這個選項，畢竟看起來是很貴的衣服，他那粗暴的洗法或許在這裏行不通。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就因為這些窮人思想，讓他在未來的幾天裡過得比其他的小夥伴稍微滋潤一些。

    我們的小十一當然還不知道自己這些舉動的意義，不過他現在也有自己的打算，比如……現在還是躺在床上靜靜地等待傳喚好了。

    一看見那張大床，小十一興奮地撲了上去，然後橫在床上，全身上下扭動，讓身體直觀地感受床鋪上那兩疊厚厚棉被的彈性。也就這時候，他才展露出孩童的天性。

    不過他很快又後悔了，當仔細檢查發現床鋪並沒有損壞後，纔算鬆了一口氣。而這時，門外終於傳來了敲門聲。

    做賊心虛的十一快速地爬下床，正想去開門，然而“吱嘎”聲卻自己響起。當然並不是門開了，而是門上的小視窗開了。

    從視窗裡遞進來的是銀質的餐盤，餐具，還有一個杯子。餐盤上有用油紙包著的三大塊什麼東西，十一接過來放到房裏的圓桌上，稍微摸了摸，感覺起來像是白麪包。

    而還不等十一轉頭，外面就傳來侍女悅耳卻略微顯得呆板機械的聲音：“領主大人要在中午十二點見你們，請在七天內到今天見面的地方等待。”

    十二點？可現在早就過了中午了！而且七天內是什麼意思？是說要我們自己找路所以有可能迷路嗎？

    嗯，自己應該不至於迷路，起碼從這兒到今天見面的地點，除了長長的旋梯以外就只有一次轉彎而已。是因為我們太小所以把時間鬆到七天？

    可小十一實在無法用這樣拙劣的理由說服自己，因為只要有人帶路馬上就能到那裏，最多不過是等到明天中午。就算沒人引路，稍微探索一下還是能把握方向的。

    然而小視窗外的侍女毫無感情波動的眼神告訴他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就在他打算深入思考的時候，侍女已經掉頭準備離開。

    十一大驚，趕忙衝到門口大喊：“喂！請等一下！是說要我們明天正午到那裏集合嗎？七天是什麼意思？還是說七天裡某一天領主大人會在那裏等我們？這就是我們的第一課嗎？要我們不要遲到？！”

    然而侍女還是默默關上了小視窗，踏著穩定的腳步離開，絲毫沒有因為小孩子的問題而停留分毫。

    小十一有點著急，正打算用更大的聲音問，然而他突然一拍腦袋暗道自己蠢，對人喊“喂”是很不禮貌的，自己又不知道女僕小姐的名字，所以要追出去問啊！

    於是小十一打算開門，可這時候，他完全愣住了。

    “這裏，怎麼……沒有門把手……”他怔怔地望著這扇本該有個開門門鎖現在卻空無一物的門，一時間連自己都沒發覺，自己的內心想法已經被說出了口。

    小十一沒去過帝都。

    所以他覺得這間房可能是一般像這樣巨大的古城堡的普通客房。

    而在帝都待過，更確切地說，是在帝都最大的監獄裏待過的人，都會發現，這兒的設施簡直和那裏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