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動嗎？”十一冷著眼神，雙手緊緊握住左輪手槍的握柄，就像拉住了救命稻草一樣。他一邊保持距離驅趕著其他的男孩到一旁，同時不回頭地問已經變換位置到他背後的五人。

    “還行。”大家都沒想到第一個發話的事亞倫，這個悶油瓶在經歷了短暫的共同戰鬥後，終於有了一點想和他們搞好關係的勢頭。而其他人都紛紛表示自己沒什麼問題。

    “就是你下次要跑的時候，能不能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可是為此付出了一張英俊的臉啊！”傑克斯苦笑道。他在表面上是眾人裡情況最慘的，一張本來還算帥氣的面孔如今完全看不出完好的五官，喉嚨也是破爛了的感覺，就連說話聲都顯得有些有些沙啞漏風。

    但既然還有閒情逸致講冷笑話，就說明是沒問題的了。十一是這麼想的。

    “去，把他們打暈了。”十一道。

    “啊？”

    “就算去掉我跑回來的時間，也還有近半個小時纔到飯點！難道你們還想我用槍指著他們半個小時？”十一也有些不耐煩了。這些人平時看著機靈，怎麼到了關鍵時候就智商下線了？

    其實也不怪他們，畢竟被捶了這麼久終於有喘口氣的機會，雖然說了沒事但大家也有些要臉面強撐的意思，誰還想再動動拉扯一下傷口的？

    但他們還是照辦了。感謝幾人的懶惰，十八位高年級在失去意識前並沒有受到太多的折磨。

    不過這時大家也算終於放輕鬆了，萊特高興地想給十一一個擁抱，可想想自己胸口手臂到處一碰就發作的淤青最後還是笑笑算了。

    “你會用手槍？”萊特爲了掩飾自己的尷尬隨口一問，但一說出口就後悔了，因為這對他們來講是個很愚蠢的問題。大家在學習武器歷史的時候費加羅教授就有演示過如何開啟左輪的保險和開槍，甚至完全拆開來讓他們一個個傳閱過並動手拆卸和拼裝過，最後的拼裝還是十一來做的。

    “你哪來的手槍？”亞倫的問題倒還算不是廢話。

    “就在教室的講臺抽屜裡。”十一見危險解除，也就坦白了，大家一邊往外走一邊說。

    十一有個特點，就是該專注的時候只要一瞬間就能進入狀態，這種時候的他注意力完全不會浪費在其他有的沒的無用的事情上。大家對此深有體會，甚至一旦十一開始沉思，要是不阻擋他的視線或是喊聲大到讓人耳膜發脹，絕對叫不醒他。

    但話也可以反過來說，在他集中注意力的時候，要是身體認為什麼事情是挺重要的，就會擅自記憶下來。就比如，能威脅自己性命的武器，或是某些人在他眼裏不合常理的行為。

    就比如說，在講課的時候，費加羅教授把槍放進了抽屜裡。上課時十一隻是“一不小心”記住了這一點，本人也沒有在意。可當下課之後費加羅教授也沒有開啟那個抽屜，這就是問題的來源了。

    或許只是忘了。十一當時是這麼想的，但第二天早上，他鬼使神差地提早了好久進入教室翻了一下抽屜，結果發現還在。

    是還沒發現自己丟了東西嗎？十一雖然這樣給了自己解釋，但在第三天早上又做了同樣的事。而這回，他不僅是看了看，還把左輪手槍的轉輪和槍管開啟來看了看。

    那裏靜靜地躺著一顆子彈，是他最後裝進去的。還記得費加羅先生講過，計算手槍拼裝速度的步驟裡必然有填裝子彈這一項，不然就是不完整的，因為沒有殺傷力的武器，組裝再快再完美也沒用。

    他開始覺得，這其中有什麼深意。

    果然，他很快就用到了這把左輪手槍。不然在力量和數量差距都懸殊的6對19的戰鬥，他們實在不能想象要如何取勝——儘管五名小夥伴確實給力，但如果對方不是在被萊特率先擊倒一人後起了虐殺他們的念頭，等他回來，這裏至少傑克斯和樞晉是不可能還保持著清醒的頭腦的。不管這是否是大人們預留給他們的一條後路，他們多虧了這把槍破了局確實是真的。

    不過其實最後這左輪手槍裡已經沒有子彈了，看起來大人們也不想真的造成傷亡恐慌，只給他們提供了最低限度的保障。他完全是在藉着之前的戰果狐假虎威，騙到了大孩子們，要是幾人醒來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也不知會如何懊惱。

    妮妮的眼睛裏都是崇拜的小星星；亞倫沉默不語，心中則計算著異地相處，假如自己有這些情報是否會將他們聯絡在一起；萊特和樞晉也是真心佩服十一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就能想到破局的辦法；而傑克斯，這位終於不抱怨十一舍他而去的事了，看起來，他牽制住最可能反應過來抓住十一的人，反而是這場勝利的最大功臣，不免有些小得意。

    五人都受了挺嚴重的傷，最後還是徒步去了醫務處，唯一完好無損的十一則負責點餐和送飯；而帶醫務人員前來的教官已經到了，卻被和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場景震撼到了。

    三年多來，一直是少數一方的人在這裏不甘倒下，哪有多數一方反而折戟於此的？這最新的一批孩子們卻實有很多個性和能力讓人眼前一亮的地方，甚至，私下裏麥瑟大人說過，這群人裡，出現島上需要的“品種”的可能性比以往三年培養的孩子們都要高。但戰鬥能力取不得多少巧，沒有他們的專業培訓，他們之中只有亞倫這個在第一天就把兇名傳遍古堡大人們耳朵的傢伙或許能殺出一條路來。

    不過大家都不知道，就在校場旁不遠處的瞭望臺，優雅的尤克大人已經把衝突的全過程盡收眼底。而現在他目光灼熱，腳下還有破碎的高腳杯和灑了一地的紅酒，讓剛剛纔上來的麥瑟嗅到了一絲別樣的氣氛。

    但他一如既往侍立一旁，並沒有說話。

    因為他知道，很快尤克大人就會告訴他原因，以及，該如何處理。

    “麥瑟。”尤克負手而立，聲音平靜，但仔細聽也能感覺到其中存在的情感波動。

    “是他們贏了。”

    “誰？”這話讓麥瑟一瞬間摸不著頭腦，但很快就判斷是指校場上已經結束的事。而且，會用這種口氣說出來，難道……

    “是十一的勝利。”尤克轉過頭來，眼裏的熾熱就連麥瑟都感到無法直視。

    尤克已經開始興奮起來了，繼續道：“麥瑟，對不起，請告訴我們親愛的小十一，我可能要打破約定了，那一個月沒有了。如果不是他被釘枷使徒之槍選中，我會把他留下來做我的親傳弟子也說不定。可惜他的名字註定已經被上面的人看到了。不過沒關係，即便是在島上，他也一定能活到最後！”

    “但是，現在的他還太過稚嫩，而且根本沒有做好覺悟。在前期這種程度的人到島上可是很容易就死掉的。不過沒關係，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麥瑟，直到他坐上去島上的船之前，他的課程指導，就由你我來做！”

    說完，尤克拿起閣樓桌面上僅剩的最後一隻高腳杯，把裡面的紅葡萄酒一飲而盡！

    ……

    十一還不知道帝國前將軍和前將軍副官已經，還在苦惱如果這把左輪手槍並不是別人故意留下的。

    假如是，那就什麼問題都沒有，假如不是，這樣投機取巧的方法會不會被懲罰？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這大概就是愛思考又缺少常識的孩子們的通病，他們幼年早慧，所以總免不了疑神疑鬼，對自己不知道，不理解的地方產生明顯的畏懼和焦慮感。

    ……

    這個年代因為各地的領主在實際意義上政治與軍事力量獨立於最高政權外，雖然都奉斯圖亞特家族為王族，但並不意味著彼此之間就能和平共處。因為各種經濟和人事上的原因產生糾紛是常態，所以區域性戰爭頻發。

    不過多虧了這點，加上從蓋德人那裏“竊取”的技術，各地唯獨醫療水平一直呈高速提升的趨勢，而像骨折，內臟破裂這樣的傷勢，要是七八百年前的時候，按理說即便能治好也會對行動和生活起居造成極大的不便，可現在，哪怕是萊特樞晉那樣的內外傷，短短几個小時的治療過後，就已經可以活蹦亂跳了。連差點毀容的傑克斯和頭髮被揪拉下一片片的妮妮都能

    只有亞倫還躺在床上，渾身包紮得像個木乃伊。

    他的傷勢其實是二十餘名孩子裡最重的，畢竟以一敵七可不是表面上這麼“輕鬆”。只是曾經家族的艱苦訓練已經讓他習慣了忍耐疼痛。當醫生憤怒地指責為什麼讓這樣一個全身二十多處骨折，內臟多處大出血的孩子自己走回來時，幾名小夥伴可是真被嚇了一跳。妮妮傑克斯還以為亞倫治不好要死了，急的哭了出來。

    戰友情總是讓人印象深刻。

    不過，所幸能治好。

    但這一場小小的戰鬥也讓亞倫明白了一件事——

    他並不是最特殊的那幾個。要麼是他太平凡，要麼，就是能被選來這裏的人，都是特別的。

    這些人的能力和心性，全都超過了他的預料。敵人也是，友軍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