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校場
老教授頓時眼前一亮。
本來他只是隨口問問的,按照劇本,最後的解答本身應該由他自己來。畢竟眼前都是些七到九歲的孩子,對語言的運用僅僅處在最初級的階段,用另外的辭藻來修飾和解答同樣語言的深層含義,這對他們來講還是太難了。
可十一給了他一個驚喜,他看起來並沒有絞盡腦汁地去想,就說出了最符合教科書風格的正解。
這本身是一件小事,但浸淫歷史與文學多年的研究經驗告訴他,這同樣是一種隱性的天賦,而這天賦的名稱,就叫做“參謀”。
將對外物感知言語化,這是勤于思考並且善於思考的人的表現。很多的戰鬥職業者對這點不以為意,因為他們和敵人之間的戰鬥可不是三言兩語的勸解就能平息的,一場戰鬥也並不是耍耍嘴皮子就能終結的。
語言在個人戰上能發揮的作用有限。
不過在多人蔘與的戰場上,卻是另一番光景。就比如,一個合格的命令傳達,需要同伴能夠以最快的速度理解執行,而意義不明的命令則會讓人產生猶豫,從而錯過最佳時機。同樣,這點放在軍事上的戰略制定也是一樣,參與謀劃的人如果不能盡數理解其想要幹什麼,怎麼幹,就不會採納其建議。
他未來將成為一名合格的智囊!
費加羅如此判斷。
不過只是教科書一樣的回答是不夠的。這個回答非常的片面,因為只講了蓋德人和沙德人之間在此之上的關係,而並沒有仔細考慮,為什麼費加羅老師前面用同樣長短接近的篇幅來描述他們的盟友伊芙萊爾人族。
當然費加羅並不會再解釋,事實上理解到這種程度已經夠了,在把更深一層的內容講出來,如果被居心叵測的人聽了去,說不定會引發什麼政治問題。
而與此同時,亞倫又開始在他的小本本上記著什麼。
……
這些內容雖然孩子聽得津津有味,但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接下來的幾天裡,費加羅教授又介紹了大陸如今的形勢,以及諸多沙德老牌貴族的大略歷史,並告誡孩子們起碼這些必須謹記,並且隱晦地提到他們以後假如有出島的機會,指不定哪天就會和這些人打交道。到時候可別做出什麼太出格的事。
大家都是有些激動,他們都是聰明的孩子,哪能聽不出這話裡有“以後他們或許能與這些國家真正的樑柱進入同一個圈子”的意思。但十一聽到這話的時候,反而感到了一絲不妙。
島的事,他之前也聽過,不知道那是哪,但好像是他們真正開始修行鍛鍊的地方,而現在素南城的課程只是為此打基礎。而假如有出島的機會,這話也可以反過來說,就是會有人一輩子也沒有走出島的機會。
這意思難道是說,他們未來在島上的自由甚至是性命都可能沒有保障?
到最後一天的最後一節課,是由麥瑟大人親自來上的。這位黑盔騎士似乎自帶沉默領域,他一來,原本終於活躍起來生機無限的課堂陡然變得死氣沉沉。雖然十一和他接觸的很多,知道他並不是刻意把氛圍搞僵的,只是,唔,面相比較兇惡?還是說那身盔甲看起來比較讓人不敢大喘氣兒?
而他本人似乎根本不覺得有什麼不妥,自顧自地講了起來。
“……大概就是這樣,明天開始就是實技課,我之後會帶你們去趟校場,之後你們課程開始前,每天早上六點就在指定的空地集合。今天下午自由活動。”
“還有什麼疑問嗎?”
等了五秒,無人應答。
“那麼,散會!”說完,他就大跨步地離開了,期間連招呼都不打一句,要不是亞倫馬上快步跟了上去,大家都還在原地傻愣愣的,完全沒想起來剛纔麥瑟大人好像說了要先去趟校場。於是大家慌忙起身,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
古堡的校場在東邊獵場附近,在夜晚,時不時會聽見森林裏的狼嚎和各種其他野獸魔物偶爾的吼叫。他們大多不是天然生長在南方的生命,而是尤克大人從其他地方帶來的品種。據說尤克大人對於生物是如何適應環境和進化有著濃厚的興趣,所以才特意劃分了這樣一塊土地來建造獵場,而裡面投放的野獸飛禽和各種魔物初期不過是隨意為之,可沒想到他們就自己形成了一個生態圈,大家各自都有著自己新出現的天敵,不同的族群互為敵對或聯盟,誰也沒法完全稱霸這座小小森林。
校場的地面上鋪著以堅實著稱的大片星紋磚,在東邊是一片空曠的區域,而那裏就是以後每天孩子們集合的地方。在其餘的地方,十數名其他班級的孩子在校場上揮汗如雨。他們或是練習蹲舉重物,花式單雙槓這些基礎的力量和協調性訓練,或是在教官們的指揮下,在有限的空間內進行著跑位的體能訓練,甚至還見到兩對孩子正在一旁互毆——或許不該這麼說,畢竟他們的動作已經具備了格鬥技的雛形。儘管他們的對戰方式還是有很大的改進空間,但已經有了基本諸如虛晃和拆招之類的想法融合在裡面。
顯然,起碼有三個月以上的訓練課程卓有成效。這些孩子的年紀約莫只比他們的平均年齡大上一歲左右,但身體素質光看那和年紀不相符的堅實肌肉,就知道比他們強出不少。
那些孩子們看見他們來了,卻沒有停下手頭的事,很快就收回目光繼續。而教官們則是從頭到尾都沒有多看他們一眼。
麥瑟招招手,立刻就有一位穿著榮譽軍裝的男子前來報到。他們簡單地交接後,麥瑟便先回去了。
“我的名字叫澤拉斯,7級戰士,在今後的三個月內是你們的教官。”他的笑容一臉陽光,就和他的一頭白金色板寸發一樣直白。可十一看著他總有種不祥的預感——每次看到這裏的大人在笑,他就會有這種感覺,而事實上也確實如他所料。
“教官好!”萊特筆挺地站直了身子,大聲喊道。而周圍的人卻不像他一樣配合,三小隻在他帶頭下慌忙立正跟著喊,可亞倫卻毫無表示,至於十一,他猶豫了下,也跟著站直了,卻沒有出聲。
“呦!精神頭不錯,相信接下來的三個月裡我們會相處的很愉快。對了,你們還有一位教官,他正在去叫醫護人員的途中,很快就會和你們見面了。”
“那麼,接下來自由活動吧。”他說完這句話,就徑直離開了。
醫護人員?這裏有人受傷了?十一不由轉頭看向其他方向的孩子們,可結果他並沒有見到和想象中類似的傷患。
不過確實有事情發生了——另外的三組人不約而同地對孩子們下達了“自由活動”的命令後離開了校場。
沒錯,命令,這次即便是他也不知該怎麼形容當下是如何判斷的,但十一的感覺就是這樣。
與此同時,三組孩子們都停下了正在進行的訓練,十幾雙眼睛望向他們,有些孩子甚至露出了和年紀不符的笑容。
十一看出來了,那裏麵藏著的是滿滿的惡意。
氣氛一時有些凝固,大家的表情也略顯僵硬。萊特似乎也看出來了,但他仍然和平時一樣像在和朋友們談論在課後要吃點什麼似的和其他人聊了幾句天,最後說“那就走吧”,於是帶著大家就向校場來時的門口去。
可就在他們快踏出校場時,其中最為高大的男孩在五六名其他孩子的簇擁下快速橫跨數步,上前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他和那些許的幾個有著充滿惡意眼神的孩子不同,臉色稍顯掙扎,但最後似乎還是下定了決心,抬頭看著他們。
而後麵的兩隊人也是各從他們的左右後方上來,形成三角合圍之勢。
萊特還是微笑著,只是他自己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臉色有些僵了,簡單道:“有事?”
對面比他高出快半個頭的男孩嘆了一口氣,盡力繃住自己的臉道:“你也聽到了,教官要我們自由活動。”
“所以我纔不明白,為什麼擋我們的路。”
“你清楚,只是想我們說的明白些罷了,”大男孩面無表情,“就和你們看到的一樣,我們打算揍你們一頓。”
“為什麼?”
“因為我們都是這麼過來的,”大男孩繼續回答,“你們的第一堂實技課,就是學會捱打,而這件事要我們來做。如果你非要討個說法的話,我只能告訴你,假如今天晚飯前我們不能把你們全打趴下,今天就沒有晚飯。”
他們並不長的交流間,十一聽明白了。另一位教官去找醫護人員,是給他們找到。
不過其實大男孩好像還有話要說,可他最後卻沒能說出來。
因為萊特先動手了。他的拳頭狠狠砸在大男孩身旁一名在十一看來眼裏的惡意最為濃郁的高瘦男孩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