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白精靈和沙德人的混血種是極少數，而白精靈在外留情和普通的伊芙萊爾誕出子嗣卻不少見，他們只有在得到主家的認可，在祠堂上過香，接受了淨水之儀後纔會被承認作為白精靈貴族的一員。

    “還有這種說法？”凌十一奇道，然後笑笑，淡然道，“又沒什麼關係，我又不是來認祖歸宗的白精靈啊！”

    菲爾又是一愣，停下腳步，道：“你不是從外面被接回來的？”

    凌十一坦言：“是他們接我們來的。”

    那怎麼……我們？菲爾聽完下一句，便明白了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不太放心，陪著嘉兒來的，說起來，算是馮侖家的官方偷渡吧！”

    一道刺目的閃光突現！凌十一側閃，雙手成十字上推，然後左手猛然回收兩寸，用力捏住菲爾的腕關節，另一隻手同時抓住她的左手腕。雙腳向前猛蹬！下一瞬間，菲爾便被壓在凌十一身下，右手吃痛之下脫力，丟失佩劍。

    凌十一併沒有得寸進尺，他的身體猶如違反物理定律一樣直直抬升，只有小腿和腳掌有著微妙的施力，一個幾乎看不出腿部屈伸的跳躍，就讓他離開了菲爾現有的攻擊範圍。

    他雙手高抬平齊頭頂，作無辜狀：“我也不是敵人，你反應這麼大幹嘛？”

    而此刻，菲爾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微眯眼睛，上下打量著凌十一，順便拾回了自己的佩劍。

    陪姐姐一起來，男的……

    “凌十一？”菲爾側著臉，眼神中的一絲戒備仍舊清晰。

    凌十一笑了：“這姓我開始用不久，很高興有人能記得。”

    見凌十一坦然承認，菲爾也稍稍放鬆了些。

    就像他說的，至少不是敵人。要是想對自己不利，剛纔就下手了。

    不愧是在絕境長城，力斬複數煉獄使徒的傢伙，不止基礎屬性高出自己一截，技術也很可能在自己之上。

    她回想起之前凌十一才說的話，臉色有些不好看：“既然你知道是偷渡，難道不知道自己不好好待著，出來要是被其他族的人發現了，會給姐姐帶來多大·麻煩麼？”

    然而凌十一笑意不減，道：“抱歉，我一點也不覺得嘉兒會困擾，倒是馮侖，可能要花點時間去解釋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爲了。可這又有什麼關係？我為什麼非要替給我找麻煩的家族省心呢？”

    “你搞錯了吧，最容易有危險的不是你這個沙德人嗎？”

    “說什麼蠢話，”凌十一疑惑道，“那也要看有幾個高位精靈會不計後果地在自己的地盤搞破壞啊！”

    好吧，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都說這個魔道學者（黑暗神官）個性古怪，現在看來，至少是個能若無其事地將自己置於險地的傢伙。

    而且相當地看不起人呢。雖說，就剛纔制服自己的一手，她敢說不用魔法，整個白王庭都沒有幾個精靈騎士能正面和他交手一二。

    姐姐一直跟這種傢伙在一起嗎？

    她回想那張總是或呆萌或笑盈盈的臉，想到連傷害別人的時候都不會作出負面表情的姐姐，沉默了。

    也許，同樣是怪人，才能互相理解吧。

    “跟我走吧。”說完，她似有些意興闌珊，在前方沉默帶路。而這時候，凌十一卻彷彿突然想到了什麼，緊跟著對菲爾說：“說起來，馮侖有很多人想讓你進樹宮吧？”

    這是實話，她不管表現得再怎麼優秀，始終是個“野種”，以前白王還在世的時候，沒人敢對他這個外表也和白精靈相差無幾的外孫女置喙，可現在，就連王室衛隊都已經明顯的分裂幾派，而留下的人裡大多也只是對瑪利亞夫人忠心耿耿，對於這位小殿下，只能說是愛屋及烏。

    然而馮侖年輕一輩論實力無人能出其右，因此菲爾才能在表面上和這群人和和氣氣——難不成馮侖還要自己承認，純血的白精靈不如兩個野種？

    就算現在依舊為人詬病，至少，這個野種看上去還是站在自己這邊。

    好死不死這個時候白王駕崩，他們又面臨選王的困境。這時候，把繼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的混血種送進去來換取更大的取得冠位指定權的可能性當然是最好的做法。可瑪利亞夫人堅決反對，最後他們才迫不得已，退而求其次去尋求嘉兒的幫助。

    想到這裏，凌十一又追問了一句：“說起來，真的是瑪利亞夫人妥協，讓嘉兒代替你進樹宮？”

    說到這裏，菲爾的臉色陡然變得極差，聲線都顯得沙啞，喃喃道：“不……媽媽纔不可能這麼做的，明明好不容易纔把姐姐從這個噁心的地方送出去……”

    “他們是揹着媽媽做了這件事，直到姐姐快到白王庭，我們才從信使嘴裏問出來的。”菲爾緊抿著嘴，微微咬牙。

    嗯？

    果然，就和過去的某位聖賢說的一樣，“一百個人有一百種看法”。聽這話，似乎他們並不是因為什麼消極的理由才把嘉兒趕出白王庭的。

    事實上凌十一異地相處，有一個這樣的女兒，或許也會把她送出去吧。

    嘉兒，是屬於比誰都能更快速地適應兇險的叢林法則，但對“規矩”“秩序”和“政治”相當不感冒的人群。與其關起來避免傷害，倒不如把她丟出去放養。在黑獄，她也經常會因為各種奇葩的原因作出讓人不能理解的事來，而其中受害者幾乎都死無葬生之地。要不是她是凌十一的從屬官，而且爲了儘量減少這種事件，每次出門十一都把她帶在身邊，恐怕早就有複數的龍騎士過來制裁她了。

    她對惡意的感覺相當敏銳。

    她無法視惡意如無物，會理所當然地將其扼殺在襁褓裡。結果，新的惡意就接踵而至。

    算了，事到如今說這些都沒有。不過既然我來了……就盡情地噁心他們好了！想到這裏，凌十一對著菲爾認真道：“你已經決定進樹宮了。”

    這次，凌十一用的是肯定句。

    嘉兒無論如何都會被所有的白精靈排斥，除非得到冠位指定權的人是她，否則所有人除開冷眼旁觀的，都會盡量地在保證自己的前提下給她設定障礙。

    尤其是，出來的時候。

    她在白王庭兇名赫赫，可始終只是十幾年前的事，現在，當然會有很多自視甚高還重視血統的智障會去作死。而現在的嘉兒究竟有多強，菲爾和瑪利亞也不知道。如果她們真的還在乎嘉兒，菲爾當然會這麼做。

    菲爾沉默良久，微微點頭。

    “真是姐妹情深，”凌十一再次露出了愉快的笑容，然後在菲爾詫異和惱怒的眼光下繼續道，“可你有沒有想過，這樣一來，嘉兒回來就失去意義了？你們成為白王的可能性說不定都沒我高，而不管給誰做嫁衣，你們都是吃力不討好，為什麼還要冒多餘的風險成全馮侖的伎倆？”

    “我還能有什麼辦法？”菲爾麵露苦澀，“只有這樣才能幫到姐姐。”

    “不，還有其他辦法，”凌十一面色一肅，“只是你從未想過，也不敢想。”

    嗯？

    凌十一攤了攤手，無奈笑道：“你知道的，我一個沙德人，也不是斯圖亞特的特使，不能出現在白王庭，可我還是來了。”

    “所以有些事，你其實需要一點點的變通。”

    “比如，那個進入樹宮的名額，我覺得還是有必要保留的，但你去真的不合適。還有那個瓦因，雖然超弱的，但也是條有夢想的鹹魚，我覺得可以拉他入夥。”

    “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凌十一如同惡魔一般“循循善誘”，道明瞭自己的大致計劃。菲爾·馮侖仔細傾聽，臉色驚疑不定，看向凌十一的面容多了一分驚懼。

    這是個魔鬼……

    他真的不是斯圖亞特派來的間諜？

    “咳咳。”看著菲爾的眼神，凌十一就猜到她在想什麼，輕咳幾聲以緩解尷尬。說真的，以前自己內心毫無波動的演講或許能讓人認清現實，但很難引誘別人上鉤，最後的決定權依舊在對方手上——當然這是自己沒有使用武力威脅的情況下。可現在——人類的感情真是個好東西。

    “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提議。”

    “可這對你有什麼好處？”菲爾狐疑道。

    “保住我最優秀的從屬官，還有什麼比這更大的好處？”

    “而且，我覺得自己有些太過被動了，一開始什麼也沒準備就跟著來似乎有些衝動。要是等嘉兒出來沒帶著冠位指定權，或者嘉兒乾脆沒出來，真的保不齊馮侖狗跟我翻臉。我需要穩定的籌碼，而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一向是我們鄉下人的人生信條。”

    “我也姓馮侖。”

    “可你不是狗，他們纔是。”

    ……

    “波比，情況怎麼樣了？”

    “情況已經穩定，魔力波動低於臨界值70%，魔力總量正在上升，已經提高三個閾值基數，大門已經完全開啟。”

    “目測，可以容納五十人入場，等到下次穩定大約需要十七天。”

    “隨時可以進入樹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