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白巖鬥技場
然而凌十一卻絲毫沒有被這種情緒感染,冷然問道:“您有問過她在想什麼嗎?”
“您也說了,她其實是個單純的孩子,信任的人,問了就會回答。您是覺得自己不需要過問她就會自己來告訴你呢呢,還是覺得自己已經不再被自己的孩子信任了?”
瑪利亞一愣,似乎不知該如何作答。
凌十一微抿一口清茶,接著道:“這就是父母的怠惰啊。人心這種東西,你以為相處久了就能看透嗎?”
凌十一大概是最有資格說這話的人。因為曾經的自己,渾身都充滿違和感,沒有個性的人行為舉止沒有一個標準的尺度。
瑪利亞怔怔出神,片刻,無奈一笑:“你說得對。”
她手託茶杯微微搖動:“仔細想想,可能確實是我太少關注這孩子了吧。明明知道她被排擠,卻還袖手旁觀……我啊,不配做嘉兒的母親。”
“我害怕她,自從那天以後。爲了壓抑這份恐懼,我總是刻意地避開他。老實說,當時她把其他孩子重創的時候,很多人以為是我保下了她。”
瑪利亞露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
“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個時候如果不是我刻意提起祖宗法制,馮侖家族是不願意看著嘉兒出事的,哪怕只是爲了顏面,也不能讓其他家族來處分她。”
“是我提出流放她,讓她自生自滅。因為這樣,對我來說是最好的。”
“我沒法原諒這樣醜陋的自己,也不能原諒,看著家峰被活活燒死還能露出那樣純真笑容的她!”
“砰!”的一聲,茶杯便碎成齏粉。身為精靈使的瑪利亞·馮侖力量當是不虛,控制力也相當,可情緒失控,也證明了她脆弱的一面。尤家峰就是瑪利亞丈夫的名字。雖然失·身與人,但光憑當代白王女兒的身份,想要求娶自己的男人也依然絡繹不絕。可她一個女人家拉扯著兩個女兒卻從未想過嫁娶之事,就是因為始終忘不了尤家峰。
十一一口飲盡茶水,起身便走。一直到了門口,才輕飄飄地吐出一句話:“嘉兒說,她覺得父親不想看見你們悲傷的表情,所以笑了。”
“就因為這樣的理由,母女隔閡這麼久,不覺得很可笑嗎?”
十一出去了,獨留瑪利亞一人瞪大眼睛,想站起來卻一腳踏錯連帶椅子翻到在地,幾次起身都如同半身不遂的病患一樣,她再不試圖起身,掩面嗚咽。
……
凌十一扶額,早知道剛纔就不該裝·逼一個人出來了。這裏路線錯綜複雜,即便有很好的方向感,也會因為高低上的空間感混亂走錯方向。
沒錯,自己迷路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假耳朵――他算是假裝馮侖家族的外圍成員進來的,表面的理由只是好奇白王庭的主庭院,實際還是有些擔心嘉兒。不然就算手續齊全,也只能在白王庭的外圍活動。好在他和妲麗婭年輕而強大,加上偽裝和洗罪這樣的能力,讓人難以窺視,這才混了進來。
凌十一嘗試了幾次繞路,結果只是讓自己進入越來越陌生的地方。最後,他乾脆放棄治療了,就當四處逛逛看看風景。
白王庭建址很高,不過一會兒,他便看見了頭頂一片雲霧繚繞――好吧,這是往上的路,自己又走錯了。
凌十一躊躇了一會兒,決定還是先原路返回。他姑且還記得自己是怎麼跌跌撞撞走到這裏的,就是一想到之後面對瑪利亞夫人,他就感到一陣尷尬。
……
白巖鬥技場。
白王庭憑依世界樹的樹皮和盤根而建,裝飾與佈局也大多以自然山石植物點綴,喬木為支撐。這是世界樹外圈白王庭裡,唯一一處通體以金石鋪設佈置的。
白王庭內禁武,否則以私鬥或入侵罪名量刑。而獨獨以此處例外。貴族解決矛盾,除了訴諸法律,還有了“決鬥”這一條路可走。
而白巖鬥技場,就是爲了解決上層夾帶私怨的爭端而建立的。
整個鬥技場觀眾席延續了白王庭一貫的自然風格,或天然或刻意磨削而成的木製階梯上遍佈隱有規律可循的紫色藤蘿,而鬥技場上卻是渾然一片如雪白石。這種白玉岩心石板除了驚人的剛度,還有著超乎尋常的自愈能力,能自行吸取大氣中的魔力以提供己身。是以本來為分割開來的石板鋪設製造的鬥技場,放眼望去卻渾然一體。
這裏每日二十四小時開啟,但平時一天下來有兩三撥人出入已是極限。倒不是維護困難,或者使用代價高昂。實在是能私下解決的問題,根本沒必要像這樣擺到臺前撕破臉來。
而樹宮試煉開啟期間卻是個例外。
樹宮開啟每次都有少許的不同,但從大門開啟到入口的魔力紊流穩定,大約是一般時間。前期雖然也能進入,但不可避免的會受到相當程度的阻礙。
過去大家就是以這個時段為衡量單位來判斷何時樹宮大門會關閉的。眼下,距離魔力紊流完全平靜還有兩三日的時間,真正尋找白王冠位指定權信物的有力人選都還在準備當中。
白王的指定是白王庭頭等大事,這意味著一名世界頂尖強者的潛能,更意味著伊芙萊爾領地內的最高權柄。每當這個時候,就是氏族之間衝突升級,舊賬疊著新賬算的時候。許多人都趁此機會乾脆把過去的陳芝麻爛穀子都拿出來抖一抖,把風浪攪的更渾。
長此以往,就成了傳統一般。倒不是大家之間都有什麼深仇大恨,實在是難得有刺激可尋,找樂子的反而比干實事的更多。
比如現在,明明百米之外空遠幽靜,而一進鬥技場,便是人聲鼎沸。
一場一局,巨大的鬥技場上只有寥寥數人,而他們所揹負的卻是以往十數年難得一見的巨大賭注。貴族們將矛盾訴諸武力,約定無論因果如何,事後都會都就此揭過,只以競技的結果來定成敗。
……
瓦因雙手持劍,犁位勢側身而立。白精靈一般都喜歡寬鬆的衣袍,感覺更加自由輕鬆,同時也更保守。而戰鬥中卻是一反常態,一身勁裝皮甲,配備了獵刀、弓箭、暗器等等等等。所有的白精靈都是天生的武器大師,尤其精通各種小型道具的使用。他手中的楔形大劍作為主武器其實只有牽制的作用,防禦的目的更甚於進攻。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在白巖鬥技場出戰了,迄今為止的二十場戰鬥裡積累了不少經驗。儘管光從實際的職階等級來說,十四級的水平堪稱全場最弱,可依舊沒有人會小看他。
至少,作為一名鬥技者,他的勝率是近十年來有過十場以上鬥技經驗的經驗者裡最高的。
二十戰十七勝!
然而這百分之八十五的高勝率絲毫無法為過去還是現在的他帶來任何安全感。他深知自己的勝利源於戰術策略和情報收集分析,而非他本人是多強的戰鬥職業者。也正是一直以來一絲不苟的前期準備工作,才讓他一直贏到了今天。
職階等級,各有特色,但綜合而論,每一個職階等級都可以視為同一職階的標準單位,無論血脈型還是後天決定型的標準職階,每個等級之間的差距都幾乎是恆定的――當然,示兩邊的訓練強度而定,究竟能發揮出多少適合本身等級的力量,就該另說了。
就說他自己,體型勻稱,骨架適中,攻防均衡。而且每天的鍛鍊都從不缺勤,但也並不過量,一般能發揮的水準大約是十四個職階等級的標準最高值80%左右。
剩下的,就是技術、戰略、情報和裝備的差別。
以己之長攻敵之短一直是他的座右銘,強者不屑於收集弱者的情報,可瓦因一直樂此不疲,只要掌控了情報,就能作出針對性的戰法,以有心算無心下,勝率會大大提高。
然而,為什麼現在還是不能看見勝算?
瓦因的雙腳貼地挪了挪,不可察覺地向後又移動了一個身位。
……
從觀眾席上看,場內一共九人,除開瓦因這樣充滿自覺幾乎快站到邊緣的人物,實際上只有三位互相在攻擊範圍內。
而其中兩個男人的站位,若有若無地表現出了微妙的側身,以掎角之勢偏對著其中一名容貌絕美的女性。
他們的眼裏,只有凝重和思索,卻無半分綺色。因為誰都知道,眼前的少女比起超現實的夢幻容貌,更出名的是那一手同輩無敵的刺劍術。
哪怕他們兩人都是成名已久的精靈騎士,幾乎快比少女大上一輩,此刻也無法鬆懈哪怕一絲一毫。
看臺上,無數人緊張,也有人表現地雲淡風輕。
最上方的懸空包廂裡,三名中年貴族正在透過魔法處理的懸浮窗,關注著下方的一切。其中,兩人有說有笑,而剩餘一人卻是面帶冷色,重重哼了一聲。
且看他右胸前縫製的馮侖家徽,便大概知道了前因後果。
這三位,便是這場鬥技的最大莊家,分屬馮侖、海曼以及史密斯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