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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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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所謂約定

    No.150

    下午的課全是數學。

    因為期中考試閱卷的那段時間張峰得了重感冒,所以我們班缺了四堂數學課,都補在了這兩天上,我現在一看到函式就覺得特別噁心。

    我好不容易稍微有點兒明白集合的奧妙所在了,課程就開始進入函式階段,等我消化完合集、並集、互斥這些概念,並能稍微避開試卷上的那些“顯而易見的陷阱”(陳宸說的),張峰已經把函式講到了對數函式。

    指數函式去哪兒了?麵癱張峰你是趁我在課堂上發呆的時候把它們殺了嗎?!

    數學老師駕著一輛塞滿了log和f(x)的馬車飛馳而去,我穿著拖鞋在後麵邊哭邊追。

    面對我的崩潰,陳宸輕描淡寫地說道:“你不理解指數函式的話,是沒有辦法學好對數函式的,它們本來就互為反函式……這麼說也不嚴密,但是你就這麼理解吧,反正你如果指數函式沒搞明白,對數函式我看你也算了吧。”

    “請問,你是在委婉地告訴我可以去死了嗎?”

    陳宸點點頭:“也可以這麼理解。”

    我無比無比無比地疲倦。

    “不過其實你也不用擔心。”陳宸收齊了書本,對我詭秘一笑,“不是還有我呢麼?”

    我衝他委婉地說,“有你有什麼用啊!”

    但是我的心裏,卻好像有什麼念想如同死灰復燃一般,在陳宸媽鬧完之後,在心口又溫暖了起來,

    No.151

    晚自習下課鈴一響,我就開始跟顧欣怡開始像往常一樣,哇啦哇啦說。

    我們正在說話的時候,陳宸已經整理好書包,轉身匆匆走了。

    “往哪兒跑,今天你們組值日!”任梓瑞眼尖發現了,在後麵扯著嗓門喊。

    “我有課要上,跟顧欣怡說好了!”

    陳宸也大嗓門吼回來,後半個教室不少還沒走的同學都朝我行注目禮。

    “你什麼時候跟他說好了!”我有點兒臉紅。

    “現在!給點兒默契!還有你!快點!”他已經消失在門外了。

    任梓瑞看著我,半晌才嘆口氣說:“家屬的朋友確也可以代替值日。”

    顧欣怡盯著陳宸消失的方向愣了一會兒,轉頭問我:“陳宸是去補課嗎?”

    我張張口,不知道怎麼回答,雖然我知道今天晚上他要跟我聊天,這種事情怎麼說。說完又要來惹出一堆八卦。

    “他們要參加游泳比賽了,是不是可以像學科競賽一樣,成績好的話,有保送機會。”

    “高一就能保送?!”顧欣怡驚呼。

    “你以為呢?人家和咱們可不一樣。”

    說話的是坐在我前面的沈雨婷。

    我在旁邊收拾書包,趁亂溜走。

    No.152

    “等你半天了,跟那幫人磨嘰什麼,都是群冷血動物。”陳宸從天台的邊緣上一躍而下。

    我喘著粗氣,“我。。。我都。。。累死了。”

    “就你這身材,不累死纔怪呢。”

    “也不知道你跟誰學的說話。”我氣急敗壞的說,“沒良心。”

    “行了行了,咱們倆開始說正事。”

    我沒有任何反應的看著他忙著自己的事情,其實我一直特別羨慕可以把一切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的人,我一向雜亂無章的生活裡,都渴求的是速度,質量對於我來說似乎已經不存在了。

    陳宸不一樣,同桌的這兩個月裡,他什麼東西都會安排的很清晰,我經常在書桌裡抽出一本書的時候,礦泉水瓶,蘋果核瓜子亂七八糟的東西就開始往外掉,我想,也就這個時候,陳宸纔會非常不屑的鄙視我。

    陳宸就連忙碌看起來都覺得效率很高,這或許是我一直以來身上所缺少的東西。自己的忙忙碌碌,基本上毫無用處。

    “你看!”,陳宸從自己的書包裡掏出了一張表格,“這是我們下半學期一起努力的計劃。”

    我端詳著每個星期我們要乾的事情,他都特別詳細的列在了上面,包括每週做什麼練習冊,每天作業的完成時間,還有作息時間。

    “這樣的生活,未免也太輕鬆了吧。”

    “你以前買的練習冊太多,也沒什麼用處,反倒不如拿2本認真做完。”陳宸抹了抹下巴,突然對我說

    “你要是願意的話,咱們可以報一個補課班。”

    “我想,我也不是很需要。”我頓了頓。

    “我媽媽給我找了家教。”,“但其實我真的很不喜歡。”

    並不知道我是真情流露出來還是怎麼樣,當你的情緒過於悲傷或者激動的時候,你會莫名其妙的相信一個剛剛傷害過你的人。

    陳宸看著我,在我身邊坐了下來,“你可以跟我說說。”

    於是我把我初中四年的痛苦經歷跟他一覽無餘的說了出來。

    說完,我們陷入了可怕的寂靜。

    “那是不是你的成績好了,你的媽媽就不會再給你報補課班。”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或許吧,我也不清楚,他似乎特別喜歡讓我上補課班,而且還要一切按照他的意願。”

    “這種媽啊!”說完陳宸談談褲子上的灰,“不可理喻。”

    我在旁邊頭也不抬,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我中考失利之後,從九中借讀後的種種不順經歷,眼淚就不爭氣的涌上了眼眶。

    “我以後,每天晚上就在這裏等你,給你講題,不會就問。喂!。。樊星。。你是。。”

    “啊!好的。”我一下子回過神來。

    “想哭就哭出來吧,比憋著好。”陳宸直了直身子。

    “沒有。”就是突然有點傷心。

    “其實,人生就是這樣,你不會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什麼,你開始似乎會迷茫,但是,當你經歷過一些痛苦、悲傷之後,之後纔可以成功的。所以每個人的成功,都很不容易。傷心只是過程。”

    “你這話說的真沒水平,一點也不會安慰人。”

    陳宸不好意思的笑了,我看著他,默默地嘴角上揚

    那一天晚上,下起了2014年的第一場大雪,沒有月光,漆黑的夜色拉長了我們的影子,沒有黑夜裏的星星,或許,有些話即使說了一千遍一萬遍,他所表達的意思,都是蘊含著無窮的哲理。

    離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了,還是陳宸媽媽給他打的電話,走的時候,陳宸對我說,“你要記得,現在把你的心放在學習上,這纔是成功的第一步。”

    我點頭,衝他微笑擺手。

    No.154

    我到家的時候,發現今天在廚房做飯的是我爸。我爸告訴我,今天因為有一所初中的學生中午集體食物中毒了,所以我媽她們要加班到很晚纔會回來。

    我倆正在說話,廚房的門開了,我爸探頭出來,見到我,竟然有點兒不好意思。

    呵呵,這種態度就對了。

    “回來啦?把校服脫了,洗個手,馬上吃飯了。”

    我忍住笑,冷若冰霜地點點頭,臉上是單親家庭孤僻受傷的少女的常用表情。

    我爸果然更尷尬了,趕緊縮回頭進了廚房。

    No.155

    吃完晚飯,我爸在自己的房間看小說,我則攤開了《王后雄》,開始艱難地回憶跟我擦肩而過的指數函式。

    顧欣怡說過,如果我能一直都考得特別差,遲早能習慣。

    可我不想習慣。

    在他爲了臉皮薄的我朝張峰大喊“老師我聽不懂你重講一遍好嗎”的時候,我曾經油然而生一種依賴感,好像那些層層包裹無法拆解的函式符號、斜坡上摩擦力永遠為零的小滑塊、一會兒溶於水一會兒不溶於水的讓人不知道它到底想幹嗎的化學物質,總有一天都能在他的面前迎刃而解,我也會連帶著一起看清楚每本教材背後的玄機。

    就像我小時候常常跑到家附近的租書屋去租機器貓看(後來我才知道人家叫哆啦A夢),並且連帶著把藤子不二雄畫的叮噹貓、宇宙貓都看了個遍,一度堅定地認為自己有一天肯定會嫁給機器貓,每天上學前放學後都檢查一遍自家抽屜是不是連著時光機。

    夢想還是實現了一部分的。

    我是說,我變成了大雄。

    每天流著淚把零分考卷往地裏埋的大雄。

    我以為我旁邊那個人是機器貓,可他今天對我說,指數函式你都弄不明白,對數函式也就算了吧。

    誰都只能靠自己。我的機器貓馬上要坐上一臺名為奧林匹克聯賽的時光機,回到22世紀去了。

    No.156

    我就知道我爸會進屋,而且肯定會端一杯牛奶。

    他也沒別的招數。一招鮮吃遍天說的就是他。牛奶杯就跟他的話筒似的,從我小學一年級不帶美術課用的筆刷導致我爸被尖酸的班主任訓得像孫子開始,他就習慣拿著一玻璃杯的牛奶當開場白來跟我談心了。白色的一溫一潤的圓柱體就像他專屬的話筒,可以緩緩道出他所有的大道理。

    仔細想想,我爸從來沒有跟我發過火。甚至我就沒見過我爸發火什麼樣。可能因為我媽常年處在一個生理期的噴火龍的狀態,所以我爸就變成了一座沉寂的五大連池。

    練一習一冊上的指數函式像一個個沒大沒小的熊孩子在右上角牽了個氫氣球,一個勁兒在我眼前嘚瑟。我煩得很,抬頭看我爸的時候也惡狠狠地。

    我知道自己沒理。一般家長這時候都應該拿著成績單痛心疾首了,恐怕心裏都開始懷疑自己和老婆其實是近親結婚,哪有人像我爸一樣,還十年如一日地端著牛奶敲門。

    “謝謝爸。”我憋了半天,說了這麼一句。

    我沒他沉得住氣。

    我也不應該沉得住氣——他把牛奶往旁邊一放,站了整整兩分鐘沒說話,跟永不消逝的電波似的。

    “星星啊,昨天是爸爸不對,事情比較突然,我沒想到你媽媽也在開會,真是趕到一起去了。”

    “我知道,”我悶悶地回答,“誰開家長會不是開啊。”

    我爸半晌沒話說。

    我要是他,我也沒話說——說什麼呢?說不應該讓我媽去開會?可是我媽媽在哪兒了?錯在她是個外人嗎?還是錯在她沒生我?或者錯在明明是我自己沒考好,還惱怒於暴露在一個不知情的人面前?

    可是這個不知情的人做得足夠好了,我沒道理挑剔,更沒道理讓我爸來跟我道歉。

    是我自己太擰巴了。這樣的樊星,真令人討厭。

    我為什麼會變得這麼令人討厭。

    無論是陳宸的事情,還是別的一切。

    我爸坐在床上,默默地看著我做題。我做不出來,又不想在他面前暴露自己其實什麼都不會的傻樣,於是一直在演算紙上面亂畫。

    寫的都是百以內加減乘除這種算式,還配了兩張一次函式的圖,像煞有介事地連了好幾條狗屁不通的輔助線,畫的跟內環線似的。

    我爸終於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星星啊,你畫的那是個啥啊,都不對勁兒啊。”

    我立刻扭過頭怒視我爸。

    就在我開口前,手機忽然響了起來。自從我上了高中,我媽就再也沒有往家中的座機打過電話了。

    我伸手想要按擴音,來一次久違的三口會議。

    我爸卻接過手機,按了通話鍵,然後一邊接聽一邊走出了我的房間。

    我把所有畫成內環線的一次函式都一團一成紙一團一扔進垃圾桶,想了想,從書包裡翻出了數學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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