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江涿問道，“或者，你怎麼就那麼篤定我不敢開槍呢?”

    葉子桉低著頭，他沒說話，在江涿的槍對準他腦門的那一刻，他還是會恐慌，他還是會害怕死亡。

    可是如今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是值得留戀的呢?葉子桉不禁陷入了沉思。

    江涿見葉子桉沒說話，他朝著陸常超看了一眼，對陸常超使了個眼色，陸常超會意，他點了點頭，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陸常超掏出腰間的手銬，然後把手銬戴在了葉子桉的手腕上。

    手銬被戴上的時候，葉子桉微微有些發愣，他沒有反抗，也沒有試圖掙脫，他盯著那冰涼的手銬的看了好一會兒，手銬上的鐵圈還泛着光澤。

    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犯下的罪孽。

    葉子桉伸出手心，他看著手掌上的紋路，那些紋路就好像古時象徵着山河的龍脈，那些脈絡一遍又一遍的告訴他，氣數已盡，再怎麼掙扎都是徒勞無功。

    葉子桉在被押送到警局的一路上，他都很平靜，周圍的人見了他也都會指責幾句，但旁人的話語裡，包涵著的都是“貪汙”、“受賄”之類的，沒有人把葉子桉往殺人犯那方面想。

    這一路上很順暢，十字路口全都是綠燈，一路通行。

    葉子桉被押送到警局的時候，他坐在審判室，他低著頭垂下眼簾，沒有人看見他眼裏的情緒，也沒有人在乎他的情緒。

    如今的他，對於旁人來說，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殺人兇手，葉子桉知道，他明白這一點，所以不管什麼罪名，他都擔著，半句狡辯的話都沒有。

    此時的葉子桉，和在葉氏集團裡猖狂的葉子桉，完全判若兩人。

    警官問道:“那個院長是你殺的?”

    葉子桉答道:“嗯。”

    警官問道:“那你是怎麼殺的?”

    葉子桉答道:“注射液。”

    警官問道:“精神病院的那位死者葉子桉，他也是你殺的?”

    葉子桉答道:“嗯。”

    警官是不知道葉子桉和葉子粟身份互調的事情的，江涿和陸常超答應了葉子桉，要對這件事保密，不掀起多餘的風波。

    負責案情記錄的警官問什麼，葉子桉就馬上回答什麼，他言簡意賅，句句實話，他所犯下的罪責他都一一承認。

    警官又問道:“你為什麼殺他?是出於什麼樣的動機?”

    葉子桉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眉頭微微動了動，長長的眼睫毛撲閃了幾下，最終還是垂了下來，他好不容易壓在心底的情緒又被喚了出來，像是突然解除封印一般，霎時間涌上心頭。

    葉子桉的心裏很不是滋味，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他不是不想如實相告，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出於什麼動機。

    為什麼要殺葉子粟呢?是因為恨麼?

    可他也不恨，哪怕葉子粟做了那麼喪盡天良的事情，他心底也恨不起來。

    是因為血海深仇麼?

    他的確想過把葉子粟千刀萬剮碎屍萬段，可當他見到葉子粟的那一刻，他那些想法全都煙消雲散，他知道他下不了手。

    那究竟是為什麼?

    他也不知道。葉子桉想了好久也想不出來。

    葉子桉的父母都很忙，都以事業為重，葉子桉幾乎所有的青春都是和葉子粟度過的。

    葉子粟對於葉子桉來說，是一個會不管發生什麼都站在他身邊的人，葉子粟會鑽進暴雨裡給他買他想吃的東西，葉子粟會在大半夜揹着他去醫院，葉子粟會的不僅僅這些，葉子粟還會背叛他。

    會把他關進精神病院，會間接害死他的父母，這些都是葉子粟所做出的事情。

    “是出於什麼樣的動機呢?”那位警官又問了一遍。

    葉子桉還是沒有立即回答警官的問題，那位警官看了看發愣的葉子桉，又抬眼看了看江涿，一時之間不知道流程要怎麼繼續。

    “過。”江涿用口型說了一個字。

    那位警官點了點頭，便開始繼續審問下面的問題。

    江涿的手機收到一條簡訊，是喬歡歡發來的，大致內容就是她剛睡醒，看到了紙條，就馬上給江涿發了資訊。

    江涿看了看手機通知欄上的時間，還有兩分鐘就中午十二點，江涿不禁在心裏感慨道:“真是個豬。”

    江涿輕手輕腳的從審判室離開，他看見了坐在門口的陸常超，陸常超一臉緊張的問道:“裡面怎麼樣了?那個總裁有沒有不認賬啊？”

    江涿搖了搖頭，他說道:“沒有，他倒是什麼罪責都認了。”

    陸常超這才鬆了一口氣，他若有所思的說道:“他還挺反常的啊，還有兩幅面孔呢?剛剛不是還挺囂張，還不認賬的嘛。”

    的確是有些反常，江涿在心裏想道。

    江涿突然想起那個葉子桉沒回答上來的問題，他拍了拍陸常超的肩膀，然後輕聲問道:“你覺得葉子桉殺掉葉子粟，是出於什麼動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