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裏的氣壓很低，那種人人都埋頭拼命工作，不敢有一絲懈怠的氛圍讓唐楚楚這種習慣了輕鬆愉快的人倍感不適。

    趁著唐彬有事外出，唐楚楚湊到了陸珈面前：“陸助理，你說老闆這幾天是怎麼了？怎麼總是板着臉？”

    陸珈一邊敲著一邊回答他：“沒怎麼，這不是挺正常的嗎？”

    “正常？你看他的臉像個大冰塊似的，怎麼正常了？”唐楚楚有些摸不著頭腦。

    唐彬在她面前的時候，從來都是溫和可親的，哪有繃著臉、說話一個字一個字朝外蹦、一言不合就瞪眼睛的時候？

    陸珈手頭事情很多，於是匆忙答道：“他工作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就連平時大家聚餐，他也很少說笑的，當然了，跟她妹妹在一起的時候，是另外一種情況。”

    “為什麼？”唐楚楚不解。

    陸珈停下動作，喝了口咖啡，淡淡道：“可能在他心裏，妹妹是個特別的存在吧。”

    唐楚楚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正要再問，目光瞥見陸珈那兩道濃黑的眉毛已經皺了起來，似乎很不耐煩的樣子。

    她很有眼色地準備閃人，但又發現他的咖啡不多了。

    於是順手給他重新泡了杯熱咖啡，這才默默回到座位上。

    最近她的心情其實是很好的，萬里無雲的那種好。

    那天傅寒洲體育考試，投籃十進十，另外五個沒投。一下子把她掛了五次的體育成績全部提上去了，雖然都是60分，可總算是過了，她看見體育老師填成績的時候，手裏的筆都在抖。

    大學三年，在體育這方面，她從沒有這樣揚眉吐氣過，一連幾天，只要想起那天的情形，她就忍不住笑出聲來：傅寒洲真的太酷了！

    忙碌起來，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很快就到了下班時間，唐楚楚像只歡快的小鳥，三兩下收拾完東西，連蹦帶跳地衝進了電梯。

    陸珈見她這樣，一邊按下電梯鍵一邊問她：“有什麼開心的事情嗎？”

    “明天拍畢業照，過幾天就發畢業證了，然後就是離校。”唐楚楚說。

    “要離開學校了，你怎麼還這麼高興？”想當年，他畢業的時候，就是不停地吃散夥飯，吃一頓哭一天。

    現在的小孩子都怎麼了？要畢業了，還能開心地跳起來？

    “也不算是開心吧，就是不怎麼難過而已。上學和工作，其實都是人生要經歷的一個過程，一個階段結束了，自然會開始新的階段，我覺得在這裏上班也很開心。”有喝不完的咖啡、還有茶點什麼的，老闆有點兇，可是福利很好。

    最重要的，她上大四還不到三個月，就算畢業了，也沒什麼難過的，因為跟大家壓根就不熟。

    陸珈見他這麼說，也頗為認同地點點頭：“嗯，不錯，覺悟挺高的。到時候要是搬東西的話，可以叫我，我開車過去很方便的。”

    唐楚楚連忙表示感謝，然後興沖沖地往回衝。

    第二天一早，她早早就被室友拖起來、換上租來的學士服了。

    “他奶奶的，我們都租的一樣的衣服為什麼我們幾個穿著就像套了個麻袋，你穿上就那麼好看？”舍友趙健一邊照鏡子，一邊頗為鬱悶地對唐楚楚說。

    唐楚楚正沉浸在欣賞傅寒洲盛世美顏的愉悅中，要不是被人狠狠戳了一下，她估計還能對著鏡子再笑上半個小時：“算了，今天都照畢業照，我就不刺激你們了。”她昂首挺胸地往外走。

    結果一開門，就好死不死地看見了佟知羽。

    那貨雖然瘦高瘦高的，還長著兩條筆直的大長腿，五官也很標緻，宛如混血，可惜臉上總是一副‘你上輩子欠了我五百萬，這輩子不還清的話我跟你沒完’的表情，以至於，學士服被他穿出了討債人的效果。

    兩人很不友好地互相瞪了幾秒，佟知羽從鼻孔裡發出了一聲輕哼，然後大搖大擺地下樓去了。

    唐楚楚瞪著他的背影好久，才忍不住罵道：“要不是看你身體不好，我一腳就把你送樓下去了。眼睛馬上都長到天靈蓋上了，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在得意什麼？老子比你長得帥、比你學習好，比你個子高，我說什麼了嗎？”

    因為開頭不太愉快，唐楚楚幾乎是板着臉拍完了畢業照。

    可惜拍完之後，本院的、其他學院的女生又很不識相地跑來跟她合影，她想著反正都是最後一次了，也就硬著頭皮答應了。

    隨著手機發出“咔擦”一聲，她腦海中忽然閃現出一個很不錯的想法：反正都是最後一天了，學士服的租金也不低，就這樣還回去多浪費啊，不如找傅寒洲合個影？

    這樣想著，她就尋了機會，迅速撤離，直奔傅寒洲的宿舍樓下。

    可惜好不容易到了他樓下，卻練習不到他。

    她只得滿世界找他，這一找，就轟動了全校，走到哪裏，女生們都笑嘻嘻地上前攔住他，要跟他合影。

    一圈找下來，他笑得臉都僵了。

    還是沒找到傅寒洲，但她心裏那種想要跟他合影的願望卻越來越強烈。

    到後來，她乾脆掏出手機，坐在他樓下，一邊看小說，一邊等他。

    這一等就到了下午，眼看距離還服裝的時間越來越近，唐楚楚也越發不安起來，在女宿舍樓下不停地踱步。

    地上有道影子悄無聲息地靠近自己，覺察到有人來了，他迅速抬起了頭。

    迅速瞟了一眼面前的人，她又無比失望地低下了頭——要說她現在最不想見的人，恐怕就是林雪櫻了吧。

    “傅寒洲，你在這等誰呢？不會是在等唐楚楚吧？林雪櫻在他身邊的長凳上坐下，歪著頭看他。

    她不想搭理她，目光始終盯著手機螢幕，彷彿身邊的人根本不存在。

    她不說話，林雪櫻卻十分好奇地打量起身邊的少年來：他穿著件白襯衣，外面套著學士服，單手拿著手機，垂眸盯著螢幕。

    樹影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深深淺淺的圖案，他側顏安靜美好，宛如電視劇裡走出來的小鮮肉，光是看看，就能讓人感覺缺氧。

    可這樣一個人，卻生性驕傲又冷淡，從不肯對她露出一絲微笑。

    “傅寒洲，我怎麼沒發現你還喜歡看言情小說啊？不會是跟唐楚楚在一起久了，智商變低了吧？”林雪櫻不甘心地又問了一句。

    唐楚楚翻書的動作滯了一下，倒不是因為林雪櫻說她智商低，而是因為，這句話聽起來，好像在說看言情小說有什麼不對，她刷地一下抬起了頭，目光冷清，語氣冰涼：“我看什麼書關你什麼事？林雪櫻，我本來不想說，但是現在是你自找的。

    你就這麼喜歡倒貼嗎？你是不是看不出來我很討厭你？如果你真的不明白的話，我現在可以鄭重地做個說明：我很討厭你，麻煩你以後不要跟我說話、不要搭理我、假裝我是空氣就很好，謝謝合作，感激不盡。”唐楚楚的語速極快，連珠炮似的一口氣說完，然後就偏過臉不再看她。

    林雪櫻起初沒聽懂她在說什麼，愣了幾秒之後，臉色就變得又紅又白，眼睛裏也泛出淚光，聲音帶著濃重的沙啞：“傅寒洲你說得都沒錯，我的確是一直都在倒貼，但我想知道，唐楚楚當初也是倒貼你的，還比我下賤一千倍一萬倍，你為什麼還對她那麼好？！我等了你兩年，結果等到你臨畢業了跟她在一起！你倒是說說，她到你哪點比我好？！”

    唐楚楚怔怔地看著林雪櫻流淚的眼睛，所有的語言都被堵在了心裏：她再也沒法用傅寒洲的語氣來回答林雪櫻的質問，因為她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麼。

    傅寒洲一直都是對她很好，其實並不存在他們臨畢業了在一起的說法。

    他們只是互相幫忙解圍罷了，認識這麼多年，她沒幫過傅寒洲什麼，可他一直都在幫她、照顧她，以至於，有時候她都懷疑那是他的本能。

    作為她學長、良師益友的本能。

    “這個問題我來回答你吧。”傅寒洲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就站在林雪櫻身後不遠的地方，她看起來似乎是跑回來的，滿臉通紅，手上還拿著個盒子，好像是份禮物：“第一，我從來不覺得倒貼就是下賤的，喜歡一個人本來就應該去接近他、去對他好，但我認為，這應該是在那個人不反對、不會對他造成困擾的前提下，倘若人家根本不樂意，那你不如對自己好。

    第二，其實我沒什麼好的，而且我也不覺得這個世界上有什麼人能好到別人一見他就願意一直付出的程度，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是合適。”傅寒洲深深地凝視著一臉震驚的唐楚楚，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我覺得我們很合適，所以走得比較近，就是這樣。另外，我還想說，愛情這東西，太功利就沒什麼意思了。人不一定要找一個優秀的人，但每個人都應該找一個優質的人。優質就是，本身質量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