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語重心長
寧傑沒有想到自己走上社會的第一遭,是被騙子狠狠地戲弄了一番。他對生活剛剛燃起的希冀、憧憬之火,被現實無情地澆滅了。
寧傑病倒了,發著高燒,說著胡話,嚇得他的父母幾天沒有上班,請假照料他。
一個星期後,寧傑的身體才漸漸好起來。他的嘴唇因發燒都乾燥得起了白皮,臉型也變尖了,下巴下面竄出來一茬短鬍鬚。
這兩天他老望著一個地方發呆,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腦子裏在想些什麼,情緒低落到了冰點,只有每天傍晚七歲的小妹妹放學回來,在他的床頭有意地發發嗲、撒撒嬌,他臉上纔有一絲笑影。
這天晚上一家人吃罷飯,寧傑的爸爸寧大貴和媽媽胡文秀坐在客廳裡聊起了他們二十幾年前當知識青年,下放在農村的往事。
胡文秀說:
“我剛到農村的時候,十五歲還沒有滿,那個時候我的膽子可小了。我最怵的是下水田插秧,兩隻腳剛下進水田,成群的螞蟥就圍了過來,趴在兩隻腳上吸血……”
寧貝貝插嘴問媽媽:
“媽媽,螞蟥是什麼東西呀?”
寧大貴代替胡文秀回答說:
“螞蟥的學名叫水蛭,是生活在水田裏專吸人、牲畜、青蛙等的血的小動物,身體扁平微黑,頭尾有兩個吸盤,感覺器官特別發達。人或動物下到水田裏,它即刻就感覺到,迅速地游過來,趴上人或動物的身上吸血。”
“哥哥我好害怕呀!”
寧貝貝聽了爸爸的話,嚇得臉色慘白,一頭紮在哥哥寧傑的胸前,寧傑連忙撫慰妹妹。
胡文秀繼續說道:
“我剛開始很害怕螞蟥,一看見腿上趴上幾條就嚇得又是哭又是跳,到後來,我看見當地農民女青年根本就不把螞蟥當回事,兩隻手邊插秧邊不停地拍打雙腿,螞蟥紛紛地掉進水田。我後來也學會了,再也不怕螞蟥了。”
寧貝貝搖晃著她媽媽的腿說:
“媽媽你真了不起,如果是我,我的魂都會被嚇掉的!”
胡文秀愛憐地撫摸著小女兒的頭說:
“孩子呀,有許多東西首先你不要害怕它,你就能夠戰勝它的。”
寧貝貝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寧大貴則說:
“我們男知青在農村最怵的則是挑草頭。”
天真的寧貝貝問:
“爸爸,啥叫草頭呀?”
這回是胡文秀代替寧大貴回答:
“就是收割下來的稻穀,俗稱草頭。在收割稻穀的時候,一般都是我們女知青捆紮好草頭,由男知青用尖擔紮起挑上肩頭。”
寧大貴說:
“兩捆沉實的草頭一般都重達一百多斤,而尖擔都是木製的,非常硬,壓在我們十五六歲的孩子稚嫩的肩膀上十分難受。最要命的是:挑草頭不能中途放下來歇息,因為一放下來草頭容易散了。所以再重的一擔草頭,再遠的一段路,我們都得緊咬牙關一口氣挑到打穀場上。那真是意志、韌性的考驗!好在我們知青們雖然年齡小,但是都透過了考驗,我們有韌性,意志無比堅強!”
胡文秀由衷地感嘆了一句:
“那真是難以忘懷的知青時代、激情澎湃的青春歲月啊!我們那個時候的生活和勞動雖然都十分艱苦,但是這些艱苦磨鍊了我們的意志,使我們這一代人能夠從容地面對以後各種生活艱難的考驗!”
寧傑的父母雖然文化程度並不是很高,但是兩個人經歷了四十餘年生活的風風雨雨的洗禮,說出的話都很有深刻的哲理。
而從站在寧傑的角度聽來,他的爸爸、媽媽表面上似乎在回憶他們的蹉跎歲月,相互勵志,實際上是在勉勵自己的兒子:未來的生活道路上有許多螞蟥那樣的困難,要習以為常,無所畏懼;只要有挑草頭的那股韌性,沒有戰勝不了的困難!
在華山,陳瀚夫婦為自己作出了榜樣;在家裏,父母對自己語重心長。寧傑的意志愈來愈堅定,他舔舔自己傷口,重新走上了生活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