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醍醐灌頂
寧傑被陳瀚、孟秋月這一對夫妻的不幸遭遇和他們的平靜徹底震撼了!
這一對普通的夫妻,唯一的女兒剛剛過世,自己兩個人都身患絕症,但是他們沒有悲傷,沒有絕望,在他們所知的有限的生命時間裏,仍然在追求美好的東西,這需要多麼大的精神勇氣啊!
寧傑忽然對自己感到了可恥,感到了慚愧!
孟秋月沒有腿,不能站立,只能全身倚靠在丈夫的瘦削的肩膀上。她望著寧傑用親切的口吻問:
“我看小夥子似乎心思很重,能和我們談一談嗎?”
陳瀚也親切地對寧傑說:
“小夥子有什麼心事就對阿姨說說吧,她以前是中學的心理諮詢老師,我也是老師,是教小學語文的。”
寧傑眼望著兩位可敬的老師,心裏涌上了一股暖流,他覺得他們似乎是自己多年未見的親人,他不由得低下了頭,眼角里滾出了幾粒大大的淚珠。
孟秋月關切地向寧傑伸出雙手,似乎想來握寧傑的手,可是她忘了自己沒有雙腿,身體向前一傾,幸虧一直深情關注著她的丈夫陳瀚緊緊地抱住了她。
孟秋月向寧傑點點頭,親切地說:
“是了,小夥子,我從先前一看到你臉色沉重、雙眉緊鎖,我就看出來你有很深的心思,因為所有的人來華山遊玩都是帶著極其放鬆的心態來的,而你不是!小夥子,你叫什麼?是哪裏人?是在讀書還是工作?你把阿姨、叔叔當成你的親人,把你心裏的鬱悶都告訴阿姨和叔叔吧。”
寧傑的脆弱、冰冷的精神世界被孟秋月似火的熱情徹底溫暖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捂住臉放聲大哭起來!
陳瀚抱住孟秋月移坐在寧傑的身邊,兩個人溫暖的手一左一右撫摸著寧傑還沒有完全發育成熟的瘦削的肩膀,靜靜地等著嚎啕把寧傑心裏沉積的鬱悶和苦惱都衝擊出來,這樣對寧傑的心理有利。
寧傑終於止住了悲聲,抓住了兩隻溫暖的手,哽咽著把幾個月前高考體檢查出他是乙肝病毒攜帶者開始到現在,他和他的一家人在學校和社會上受到的不公正的對待,他的高考落榜,他的失戀,他對自己未來的絕望,以及他來華山準備了結自己年輕的生命等等,毫無保留地傾訴給了陳瀚和孟秋月聽。
等寧傑傾訴完畢,陳瀚和孟秋月表情凝重地對望了一眼。夫妻倆緊緊地握著寧傑的手,絲毫沒有寧傑這幾個月所遇見的人們對他和他的家人的那種帶著害怕的避諱,甚至是鄙夷的避諱,完全是滿腔真誠,寧傑又止不住熱淚盈眶!
陳瀚想了想對寧傑說:
“小寧呀,人們常說'久病成醫'。我與你阿姨生病久了,對許多病有了一些瞭解。根據你所敘述的,你只是乙肝病毒健康的攜帶者,並不是乙肝患者。據我們國家權威的衛生機構公佈,我們國家像你這樣的乙肝病毒攜帶者有一億人左右,基本上是每十個中國人裡面就有一個,這是一個極其龐大的群體!”
孟秋月也娓娓地對寧傑說:
“小寧呀,你的心胸應該放開闊一些,就像我們等會兒將要在朝陽峰上看到的日出時浩瀚的天空!許多人由於缺乏一定的醫學知識,談'乙'色變,你總得讓他們有一個瞭解的過程呀。乙肝病毒實際上在我們的平常生活中是不很容易傳染的,一般的接觸絕不會傳染,它只會透過血液、性接觸、遺傳等方式傳染。所以你先了解它,讓自己安心,慢慢地再告訴別人。”
陳瀚安慰寧傑說:
“小寧你剛纔聽了阿姨的話應該對你自己放心了,你沒有病,基本上是健康者,所以你就不要這麼脆弱,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絕望!”
孟秋月也說:
“小寧,我很不贊成你對生命的輕率的態度,遇到一點挫折就想輕易地放棄它。我和你叔叔都只有幾個月的生命,我們還不想放棄,還想力爭延長几個月、幾年!我們還計劃未來去看黃山鬆,去觀錢唐江大潮,去西藏膜拜布達拉宮……生命只有一次,對於每一個人都是極其寶貴的啊!”
寧傑這時完全被陳瀚、孟秋月夫婦的話,被他們對生命的態度所感動、所震撼,他覺得自己從小學到高中,上了無數堂課,而只有今天這一堂課才讓他刻骨銘心!他冰冷的心漸漸變溫暖,他似乎看到了未來的希望……
寧傑徹底擦乾了臉上的淚水,堅定地對陳瀚、孟秋月夫婦說:
“陳老師,孟老師,我聽你們的話,再也不能有輕生的念頭,像你們一樣,滿懷希望地向未來走去!”
陳瀚和孟秋月都開心地笑了,他們分別緊緊地擁抱了寧傑,寧傑從他們的身上吸取了無窮的力量。
這時候,有人呼喚著遊客們坐纜車、上索道了。陳瀚向寧傑指著他們身後剛剛走過來的艱險的山路語重心長地說:
“寧傑呀,我記得有一個叫米歇潘的名人說過這樣一句話'生命是一條艱險的峽谷,只有勇敢的人才能透過'。我和阿姨立志做這樣勇敢的人,我們也希望你也做這樣的人!實際上生命的過程就好比我們攀登華山一條路的過程,充滿了坎坷和艱辛,我們不要怕它們,迎它而勇敢面對,最終我們會登上頂峰看見朝陽的!”
寧傑點點頭,深深地記下了兩位老師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