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醫生和兩位護士就在病房裏對清雅進行了緊急搶救，過了大約半個多小時，清雅從病床上慢慢地醒了過來。

    清雅睜開眼睛，看見醫生、護士，還有寧傑抱著婉兒都環繞在她的病床周圍，她詫異地問：

    “小杰……胡醫生……我怎麼了？”

    婉兒在寧傑的胳膊上搶著說：

    “媽媽，你剛纔睡著了，睡得好香，醫生伯伯和護士姐姐怎麼也弄不醒你呢！”

    寧傑也連忙強笑著掩飾地說：

    “是的，清雅你沒啥。你剛纔真的睡得好沉、好香，胡醫生還有護士們想給你檢查身體，他們都不忍心叫醒你呢！”

    胡醫生也配合着寧傑，衝清雅親切地點點頭，接著他對兩個護士眨眨眼說：

    “你們給病人檢查身體呀。”

    兩個護士會意，十分自然地上前給清雅查燒、量血壓什麼的。

    護士給清雅檢查完身體後，胡醫生俯身向清雅詢問了幾句，也細心地叮囑了幾句，清雅對胡醫生感激地點了點頭。

    天漸漸地黑下來，護士擰亮了燈，病房裏被燈光照耀得十分明亮。

    寧傑放下抱著的婉兒，讓她去病床邊陪清雅說話，自己則把胡醫生和兩位護士送出了病房。一走出病房，胡醫生的臉色就非常嚴肅了。他語氣沉重地對寧傑說：

    “小寧，雖然病人的肝臟穿刺活檢的結果明天才出來，但是從她肝昏迷的間隔時間這麼短的情況來看，病人的病情已經能確定，而且十分嚴重了，你一定要有思想準備。”

    寧傑低頭咬著牙，略微點點頭。

    胡醫生知道自己這麼說，寧傑心裏肯定會很不舒服，所以就沒有再多說什麼，只輕輕地拍拍寧傑的肩膀說：

    “回去照料好她吧。”

    胡醫生他們都走了，留下寧傑一個人站在病房門口。他此刻心裏非常痛苦，他既想時時看見清雅美麗的面容，但是又不忍心看見清雅被病魔折磨的痛苦的神情；他既想告訴清雅患病的真相，喚起她堅強起來，自己會緊挽住她的胳膊一起與病魔作殊死的抗爭！但是他又但心清雅知道了她的病情後精神上受不了沉重的打擊，這樣就會加速她的病情的惡化呀。

    寧傑就這樣猶豫不決，患得患失，他心事重重地走進了病房。

    寧傑走到病床邊，看見婉兒正睡在清雅的身邊，一雙美麗的眼睛已經閉上，嘴角掛著一絲微笑，兩個淺淺的小酒渦時隱時現。她手裏拿著一本連環畫，清雅正用手輕輕地拍著婉兒，嘴裏哼著搖籃曲，寧傑忽然感覺這是一幅多麼溫馨、靜謐的“母女安睡圖”啊！

    清雅看見寧傑走過來，衝他溫柔地笑笑。

    寧傑從婉兒的手裏輕輕地抽出連環畫，然後用被單把清雅和婉兒母女倆蓋好。誰知道清雅低聲對寧傑說：

    “小杰，我現在還不想睡，你把我扶起來，咱夫妻倆說說話。”

    “好。”

    寧傑答應著，把清雅輕輕地扶起來坐好，用枕頭墊在清雅的後背上。清雅對寧傑說：

    “你坐呀。”

    寧傑拿過一張椅子坐在清雅的身邊。

    夫妻倆沉默了片刻，清雅先打破沉默說：

    “小杰弟弟，姐姐我覺得好對不起你。”

    清雅平時在與寧傑的稱呼中很少用“姐姐、弟弟”的稱謂，此刻用這樣的稱謂表示她對寧傑的十分親切，表示她說話態度的誠摯。

    寧傑也感覺到了清雅說話語氣的與往常不同，他詫異地問道：

    “清雅姐，你有啥對不起我呀？”

    清雅兩條細長的眉毛微微挑起，一雙十分美麗的大眼睛緊緊地盯住寧傑，寧傑甚至從清雅那明淨澄澈的眸子裡都看見了自己的身影。清雅語氣十分平靜地問寧傑說：

    “小杰你告訴我實話，我是不是已經患上了絕症——肝癌？”

    寧傑連忙伸出雙手去捂清雅的嘴，著急地說：

    “清雅你不要胡思亂想，情況沒有你想的那麼糟！”

    清雅握住了寧傑的雙手，把自己蒼白嬌嫩的臉龐放在寧傑的手掌上緊緊地挨着，好半天才鬆開。

    清雅抬起頭望著寧傑說：

    “小杰你瞞不過我。我的父親在我四五歲的時候患肝癌去世了，所以我體內有癌症的遺傳基因；幾年前天亮那個壞蛋禍害我，他說他是一個乙肝病毒攜帶者，他把病毒傳染給了我，啟用了我身上的癌細胞；這幾年來，我孤身一個人，既要撫養婉兒，又要到處找工作維持我們娘倆的生存，每天做又累又髒的活，沒日沒夜，從來沒有休息好，吃的也是最簡單的食物，這樣的生活習慣大大助長了我體內癌細胞的生長！

    我實際上一年多前就常常感覺肝區疼痛、厭油、噁心、渾身疲乏無力，我知道我的病在發展，但是我沒有一點力量去阻止它，我沒有辦醫保，沒有錢進醫院檢查、買藥，我每天只能維持我們母女倆活著。我有時候肝疼厲害了，就向麗姐要幾片止痛藥來止痛！”

    清雅說完這些話，寧傑的心都完全碎了，他伸出手把清雅緊緊地摟住，淚水像決堤的洪水從眼眶裏傾瀉而出，清雅太苦了啊！寧傑哽咽著說：

    “清雅姐，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來到這裏太晚了，我認識你太晚了啊！”

    “不，一點都不晚！”

    清雅的目光裡沒有一絲痛苦和悲傷，有的卻是歡欣和希望！她從寧傑的懷抱裡掙脫出來，凝望著寧傑說：

    “我感激老天爺，他把小杰弟弟你送到了我的身邊！雖然我們相識、相處了僅十餘天，但是對於我來說，這十餘天是我生命二十五年最幸福的十餘天，在這十餘天裡我享受到了以前從未享受到的溫暖，我品嚐到了愛情的幸福，我看見了人性的善良！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找對了人，我能把我最後的牽掛、我心愛的女兒託付給弟弟你，我既使明天就死去也沒有一點遺憾！”

    清雅說著，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婉兒又黑又柔順的頭髮、美麗白皙的小臉龐，盡顯母性的慈愛。

    清雅撕了一些紙巾給寧傑擦拭著臉上的淚水，繼續說：

    “小杰，我為什麼一開頭要說對不起你呢？是因為我死前把婉兒託付給你，我擔心她以後會拖累你的，所以我感覺對不起你。”

    寧傑有點生氣地說：

    “你這說的啥話，我們倆既然是夫妻，你的女兒就是我的親生女兒，我一定會一輩子對她好，我一定會用全部的生命保護她！”

    寧傑的話使清雅感到十分欣慰，她又把寧傑的手拿起來挨在自己的臉頰上，說：

    “小杰，謝謝你，我衷心地謝謝你，我到了那邊，一定會保佑你和婉兒，保佑你們全家的！”

    “清雅呀，我求你不要說下去了！”

    夫妻兩個人緊緊地擁抱著，寧傑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呼喚：

    老天爺呀，求求你讓清雅的病傳給我，你就把我的命拿去吧，清雅她是一個多麼可憐又多麼好的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