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的肝臟穿刺活檢的結果要到明天才出來。在醫生的辦公室裏，胡醫生對寧傑和李所長等幾位領導說：

    “這是對肝臟的比較常規的一個檢查了，我但願明天它是另外一個結果！”

    寧傑的租住地轄區派出所的李所長等幾位領導整整在醫院裏陪伴了清雅和寧傑一個上午，他們下午必須要回所裡工作了。臨走前，李所長叮囑寧傑明天一定要把檢查結果打電話告訴他，李所長並說馬上回去向所裡的幹警們說明情況，募一些清雅後續治療的費用。

    送走了李所長他們，寧傑要忙著給清雅準備中飯了。他考慮到醫院食堂的飯菜不大利於清雅的營養，就特地找到外面的一家江城味道的小餐廳，訂了幾個特別有利於治肝病的家常菜：口蘑菜心、手撕包菜、番茄炒雞蛋、胡蘿蔔炒牛肉絲，外加一個海帶排骨湯，他打包提到了醫院的病房裏。

    寧傑在桌子上把菜擺開，清雅一瞧就放下筷子，嘟起了嘴撒嬌說：

    “我不吃了。”

    婉兒看了媽媽一眼，也嘟起小嘴兒說：

    “媽媽不吃，婉兒也不吃了。”

    寧傑一頭霧水，陪著笑說：

    “清雅，是菜不合你的胃口，還是這些菜太素了？我再給你添兩個葷菜去。”

    清雅還是嘟著嘴說：

    “都不是。”

    “那是啥呀？”

    清雅一指桌上的菜說：

    “是你太鋪張了。就一家三口人，弄這麼多的菜！”

    寧傑這才明白了，解釋說：

    “這不是你生病了，需要加強營養嗎？”

    清雅說：

    “剛纔你們都說我沒啥大病，你怎麼又說我有病了？”

    寧傑嚇了一大跳，他怪自己有點口不擇言了，千萬別引起清雅對她的病的警惕呀。他連忙用手打著自己的嘴巴說：

    “啊呀，我該打，我胡說八道，你沒病。”

    婉兒也責備寧傑說：

    “是的，爸爸你在胡說，我媽媽沒病！”

    清雅比較嚴厲地制止婉兒說：

    “婉兒，你不許這樣對爸爸說話！”

    婉兒吐了吐小舌頭，把小腦袋往寧傑的胳膊上一靠說：

    “爸爸，對不起。”

    “沒啥呢。”

    寧傑憐愛地撫摸著婉兒的小腦袋。

    清雅然後認真地對寧傑說：

    “小杰呀，我們已經是一家人了，我們家的這樣的情況，應該每天精心盤算著過日子。你看，這段時間我們兩個人都沒有出去打工，爲了結婚又添置了不少生活用品，再加上我現在生病，馬上要付住院費、檢查費、治療費、藥費的，我們兩個人又沒有辦醫保，所有費用都得自己承擔。另外，我們未來還有麗姐的房租，我估摸你媽媽寄來的你爸爸的那幾萬元的撫卹金已經用了大半了，所以我們平時的生活能節儉就節儉，不能大手大腳呀。”

    寧傑看清雅多說了幾句話，白皙的額頭上就沁出了幾粒汗珠，他連忙撕了紙巾給清雅仔細地擦拭汗珠，笑著說：

    “清雅你說的百分之百正確，我今後一定都聽你的。可是你現在畢竟住在醫院裏，那位胡醫生一再叮囑我給你平時的飲食加強營養，所以我纔多買了幾個菜。這樣，等你身體好了出了醫院，我就按你制定的方針、政策辦！”

    “貧嘴！”

    清雅用筷子輕輕地打了一下寧傑的胳膊，嫵媚地瞟了一眼寧傑，然後對婉兒說：

    “咱娘倆說不過你爸，先吃飯吧。”

    “吃飯囉！”

    婉兒一陣歡呼。畢竟婉兒長到三歲，跟著媽媽能吃到這麼豐盛的菜的日子不多。她拿起筷子大口大口香甜地吃起來。

    寧傑看著這娘倆，心裏一陣疼得慌啊……

    一家人吃了飯，寧傑收拾完桌子，他陪著清雅說了一會兒的話，然後安排清雅和婉兒睡午覺。寧傑等她們娘倆都睡下了，他才下樓。他來到醫院的後院裡，用手機給江城的派出所的王所長撥通了電話。

    從電話裡傳來了王所長那熟悉而親切的聲音，寧傑頓時感到了一股溫暖，他的眼眶溼潤了，他現在給像自己的老大哥似的王所長打電話，他是渴盼一種精神力量啊。

    王所長在電話裡詢問他：

    “喂，是寧傑嗎？我記得你與清雅的婚禮應該是今天舉行，舉行了嗎？”

    “王所……”

    寧傑哽咽了，連話都說不下去了。

    “寧傑，我好像聽見你在哭泣……不對，結婚也不至於把一個男人激動得哭泣的……你出了啥事嗎？”

    “是，出了大事……不是我，是清雅……”

    “啊，啥大事？”

    寧傑於是把清雅昨天晚上突然昏迷，送進了醫院搶救過來，今天在醫院裏檢查出是肝癌晚期，現在檢查結果還瞞著清雅，自己現在是五內俱焚、六神無主等等都斷斷續續地敘述給了王所長聽。寧傑現在完全是把王所長當成了自己的親人、自己的大哥，在對他傾訴衷腸啊！

    王所長聽完沉默了好一會兒，隨即沉重地長嘆一聲說：

    “唉——，清雅的命運太不幸了，寧傑你也是……你們兩個人哪……”

    王所長很快地一轉話題說：

    “小寧，我感覺你現在的情緒不對頭，你這樣的消沉、悲觀萬一影響到了清雅，她如何能與病魔抗爭下去呀？而且你們兩個人身邊還有一個年僅三歲的小姑娘呢！”

    “是，”寧傑哽咽著說，“李所長也是這樣勸我的……”

    “李所長他們去看過清雅了？”

    “看過，他們幾位所領導今天一大早就來到了醫院，陪了清雅一個上午做各項身體檢查，李所長說今天回所裡向幹警們說明情況，募款解決一點醫療費。”

    王所長感激地說：

    “啊呀，我等會兒給老李打電話感謝他們的關心，我知道，在這個極艱難的時刻，有這麼多的人關心你們，對於你們戰勝眼前的困難非常重要！”

    寧傑也感激地說：

    “是的，這個時候因為有您，有李所長他們關心我和清雅，鼓勵我，我纔不覺得孤獨，我和清雅纔有堅持下去的勇氣和信心！”

    “對，既來之則安之，你和清雅一定要有勇氣和信心！我馬上把清雅患病的情況向有關部門彙報，立即給清雅辦下大病醫保，首先解決清雅的醫療費報銷的問題，我再也像李所長一樣，在我們所、我們分局裏募點款，多少能幫你們兩個人解決一點問題。小寧你記住，在我們的國家，任何時候你都不會孤獨，會有很多人站出來幫助你們的！”

    寧傑被王所長的話說得心頭熱呼呼的，先前的絕望和悲傷煙消雲散了，他覺得身上有了一股力量。

    王所長問寧傑說：

    “小寧，清雅患病的事你告訴你母親沒有呀？”

    “才昨天晚上和今天上午的事，我還來不及告訴……再說，我媽的身體不好，先有我爸的事已經使她傷心了，我怕把清雅的事再告訴她，對她的打擊會更大的。”

    王所長想了想說：

    “也是的，你爸爸過世不久，你今天應該是成婚的大喜日子……這樣，我待會兒抽時間去看看你的母親……我的意見是，清雅的病情你想瞞清雅、瞞你的母親，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這樣的大事瞞不了多久的。長痛不如短痛，與其你現在痛苦、清楚和你母親今後知道了會更加痛苦，還不如你現在把話說明，娘仨一起齊心協力地抗爭病魔，小寧你覺得呢？”

    寧傑也沉吟著說：

    “我……再想想吧，謝謝王所的關心。”

    王所長又囑咐了寧傑一些如何照料清雅的話，暫時結束通話了電話。

    寧傑猶豫了一會兒，終於撥通了母親的電話。

    寧傑聽見了母親胡文秀熟悉的聲音：

    “喂，是小杰嗎？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媽媽祝賀你了！”

    “媽媽，我……”

    寧傑語塞，不知道是說啥纔好，他不忍心這時候打斷母親的興致。

    胡文秀繼續興致勃勃地說道：

    “小杰呀，清雅從今天起已經是媽的兒媳婦，也就是媽的女兒了，媽今後會像待你、待貝貝一樣待她，別人家的婆媳難相處的事在咱們家裏絕不會發生！媽現在特想見到孫女婉兒，媽覺得一天都等不了，媽恨不得現在就長一對翅膀飛到你們那裏，把我的好孫女婉兒緊緊地摟在懷裏！

    小杰呀，你和清雅結婚後，兩個人一定要和和美美地過日子，你是一個大男人，心胸要寬廣，大事、小事都儘量讓著清雅。媽一想到清雅就心疼啊，才二十大幾歲卻遭了那麼多的罪，她太苦、太不容易了，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比待媽還要好的待她，否則媽就不認你這個兒子了……”

    “媽媽呀！”

    寧傑滿臉淚水，他實在聽不下去了，母親的話雖然字字句句都閃耀著母愛的光輝，可是與清雅的現狀，與寧傑此刻的痛苦心情不合拍呀。他關掉了手機，跌跌撞撞地上樓，向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