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寧傑近似瘋狂的大笑，天亮“霍”地站起身猛地一捶桌子，向寧傑怒喝道：

    “姓寧的＇木頭＇，你笑啥呢！”

    寧傑在笑聲中迅速地轉動著腦子。他從天亮剛纔的這句話中已經瞅準了天亮的軟肋——天亮的人性還沒有全部泯滅，他還有牽掛的人。

    兵法雲：上兵伐謀，攻心為上。寧傑想：如果自己有力地抓住天亮的這個軟肋，啟用天亮心底的一絲人性，讓他暫時不去為惡，不用心思去為難和折磨

    那十幾個被他們騙來的青年，放鬆戒備，為王所長民警們摧毀這個犯罪集團爭取到最佳時間和最佳的戰機！

    寧傑的主意已定，他決定來與天亮較量一下心理戰。

    寧傑慢慢止住了笑聲，冷冷地對天亮說：

    “我笑你有眼無珠，眼前有清雅這麼美麗、溫柔、善良的女子，有婉兒這麼健康、聰明、懂事的孩子，你卻不懂得去珍惜她們，而是要想方設法地去禍害她們，你簡直就是一個人渣、一個畜牲！”

    寧傑的話徹底激怒了天亮，他忽地繞過辦公桌，一隻手用力地揪住了寧傑的領口，另一隻手狠狠地正反打了寧傑兩個耳光：

    “你胡說八道啥呀？我啥時候想方設法禍害清雅和婉兒了？我疼她們都來不及！”

    鮮血從寧傑的嘴角沁下來，寧傑沒有去抹，他迎著天亮惡狠狠的目光，也用目光毫無畏懼地、鄙夷地盯住天亮的眼睛。

    兩個人的目光在有限的空間裡交織、碰撞、搏殺，最後是貌似強大的天亮首先膽怯了、退縮了。

    天亮鬆開揪住寧傑的領口的手，身體轉回到辦公桌的後面有點頹唐地坐下，他極力地躲開寧傑的目光說：

    “你……說，我禍害了……清雅，禍害了……我的女兒……婉兒嗎？”

    寧傑用手撫平自己的領口，還用力地撣了撣，似乎天亮剛纔的魔爪汙染了他的領口。他極力地忍住滿腔的憤怒，但仍然是咬牙切齒地說：

    “你這個惡魔，你這個人渣，你居然認為你沒有禍害兩個無辜的女孩子，你不敢承認！……清雅她本來是一個多麼美麗、清純的女孩子，而且又溫柔、善良，她對自己未來的人生充滿了憧憬，可是你卻在一個夜晚殘暴地佔有了她！你毀了她一生的夢想、一生的希望！”

    寧傑說著，他徑直走到辦公桌前，抓起天亮面前的茶杯，把杯子裡的茶水仰頭一飲而盡，然後把茶杯重重地砸在天亮的面前。只見殘餘的茶水揉合了寧傑的嘴角的血絲淌下，染紅了他剛纔整理好的領口，他渾然不覺，只是專注在此刻與天亮的心靈搏殺之中。

    天亮這時候癱坐在靠椅上，有氣無力地說：

    “寧傑你罵得好，我人渣，我畜牲！”

    寧傑問天亮說：

    “於天亮，我從清雅那裏瞭解到，你從小就是一個乙肝病毒攜帶者是吧？”

    “啊？”天亮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清雅連我的這個秘密都告訴你了？”

    寧傑沒有理睬他的問話，他根據自己作為乙肝病毒攜帶者的切身體驗，按照自己的思路繼續說下去：

    “因為你是一個乙肝病毒攜帶者，所以你從小到大，無論是在學校讀書，還是在社會生活中，你常常被周圍的人，甚至包括你的親朋好友們在背後閒言碎語，遠離你、鄙夷你、歧視你，你後來升學、就業處處碰壁，你越來越感到孤獨、絕望，最後就是忿恨！”

    天亮被寧傑的話驚得幾乎目瞪口呆，他不知道寧傑何以這麼深刻地瞭解他！寧傑的話開啟了藏在他內心深處的“委屈”、憤怒，引起了他的共鳴。他說：

    “嗯，寧傑，你這說的倒有些像人話！”

    天亮從椅子上掙扎著站起身，轉過辦公桌，在寧傑的面前踱來踱去。他說：

    “寧傑我告訴你，我的父親是乙肝病毒攜帶者，他和我母親結婚後，把乙肝病毒傳染給了我母親。我母親後來生下我，我從出生就是被遺傳的乙肝病毒攜帶者。

    我父親雖然是乙肝病毒攜帶者，但是他一點也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抽菸、嗜酒、熬夜，凡是乙肝病毒攜帶者禁忌的，他都違反了，而且違反得十分厲害！在我六歲那年，父親得肝癌死了，從發病到死不到一個月！”

    天亮講到這裏，臉上毫無表情，但是寧傑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一絲哀傷。

    天亮給自己點上了一支菸。他遞一支給寧傑，寧傑眼睛看都沒有看，天亮只好把煙收了回去。他繼續說道：

    “你剛纔說得很對，我從父親死後六歲到現在，凡是知道我是的父親患肝癌死的、我是一個乙肝病毒攜帶者的人們，包括我的所有親戚，都對我＇敬而遠之＇，我二十幾年沒有朋友，十分孤獨，只能與我可憐的母親相依為命。

    然而對與我來說，比孤獨更可怕的是被鄙夷、被歧視、被遺棄！在學校裡，同學罵我是傳染病，見我麵就捂鼻子、吐唾沫，老師見我老是皺著眉頭，讓我單獨坐，不想改我的作業。我好不容易熬到了十八歲職業學校畢業，我想找一份工作養活我和我的母親，可是絕大部分單位都會檢查身體，檢查出了我是乙肝病毒攜帶者就毫不留情地棄用我，有幾次我給他們下跪都打動不了他們！我最後只有來到商業街當＇扁擔＇，做最苦最累的事情，我完全看不到前途，看不到希望啊！……”

    寧傑緊接著天亮的話說：

    “於是你就由孤獨、絕望轉到仇恨，你要用極端的方式來報復社會！你開始鬥毆、盜竊、禍害女性、殺人、加入犯罪集團，你徹底地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天亮面對寧傑揮舞著拳頭嘶喊道：

    “是的，我要百倍地進行報復，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別人不讓我好過，我也要不讓別人好過！”

    寧傑看著天亮那張被所謂的仇恨扭曲了的醜陋的臉，看到天亮那已經被徹底扭曲的靈魂，自己雖然心裏有那麼一絲絲憐憫，但是更多的是對天亮的鄙視和痛恨！

    寧傑說：

    “天亮你不擇手段地對社會進行報復，也不管傷及到許多善良、無辜的人，甚至包括你的親人！拒我所知，你當初在商業街傷害過許多和你一樣的乙肝病毒攜帶者，阻擾他們前來討生活，甚至常常欺侮他們，其中包括我的朋友成俊……”

    天亮咬牙切齒地說道：

    “因為我不願意看到他們，看到他們我就想到自己也是乙肝病毒攜帶者，我就會自卑，就會痛苦！”

    “你真是變態！”

    寧傑怒斥道。他牙齒咬著“咯吱”響，問天亮道：

    “那我的父親，那麼老實、善良的一位老人，你為什麼殘忍地殺害了他？”

    “因為……他阻礙了我的報復！”

    “你還深深地傷害了可能是你這輩子最愛的兩個人，一個是你的女兒婉兒，一個是你的母親！”

    “我女兒？我母親？我傷害到了她們嗎？”

    寧傑仰天哈哈大笑，笑罷凝視著天亮那空洞無物的眼睛說：

    “我知道你不願意承認，也不敢承認，你心虛！不過我告訴你，你的確深深地傷害了她們！”

    “沒有……我怎麼會……傷害她們呢？虎毒不食子……還有我可憐的母親……我該怎麼辦……”

    天亮無力地在囁嚅。

    寧傑知道自己已經捏住了天亮心底最柔弱的地方，他將乘勝追擊，贏得這場心靈搏殺的全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