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潮起潮落
剛到樓下,平君和尤妹便見到兩僕焦急神色站在茶樓門口。
兩僕見到尤妹,立即衝了上去急急忙忙說道:“小姐,現在已是三更了,我們快回去罷,老爺該生氣了。”
“知道了。”
尤妹應著,走到她們的身邊。
平君這時開了口,對兩僕道:“我也跟著送你們家小姐回去吧。”
兩僕瞧瞧平君,瞧瞧尤妹,又回過頭對望一眼,笑道:“這個全憑小姐自個兒做主呀。”
尤妹聽了她們的話,偷偷瞥了一眼平君,卻發現他也在看自己。
她匆忙移開目光,小聲說:“那就一塊兒回去吧。”
平君笑著點點頭。
於是兩僕在前帶路,平君和尤妹跟在她們身後,四人朝另一條街走去了。
“公子住在哪裏?”其中一僕突然開口問道。
平君怔了一下,隨即回答:“也在這條街上。”
“當真?”
“當真。”平君肯定地答道。
“公子的裝著素淨,不仔細瞧,倒發現不了料子卻是上好的。”另一僕有意無意地跟了一句。
“噢,是這樣。家父一向從簡,不太喜歡奢華的東西。”
兩僕聽到他的話,停了一步,轉過頭來問:“公子……莫不是曹家的公子?”
被她們說中了。
平君有些意外,問道:“你們是如何知道的?”
兩僕相視而笑。“這條街上的人家,喜愛素淨的,大概就只有曹家了。”
“原來是這樣。”平君笑了笑,接著他想到些什麼,問她們,“那你們家小姐呢?”
“是謝家人。”
“這樣……”平君摸了摸下巴。
尤妹安安靜靜走了一路,便聽著兩僕問了平君一路,心裏竟生了些悶氣,可到底為什麼會生悶氣,自己又說不上門路來。
再走些時辰,他們便走到了家門口。
平君望著謝家門,說了一聲“好生氣派”卻沒有得到迴應,他回過頭去看尤妹,只見得她在發呆。平君又喚了好幾聲“尤妹”,她才愣愣地看過來。
“這是怎麼了?”平君走到尤妹跟前,輕聲問。
“沒什麼,方纔想事情出了神。”尤妹低著頭。
“許是捨不得我。”
尤妹躲到一邊,懦懦地說:“別拿我尋開心。”
兩僕打著燈,一副早已識破的神情,對平君說:‘“公子要是願意,日後可以來拜訪謝老爺,再尋我們家小姐玩。”
“胡鬧!”
尤妹低聲呵斥她們,轉過身,自己一人匆匆往階上走,準備敲門去。
“我的披風可還沒還我呢。”平君偏偏要在這時插上一句。
“還你便是。”尤妹更是不好意思了,說著立即解下披風,羞紅了臉,又走下臺階將披風還給了平君。
兩僕這纔去敲門。
“好了,我也該走了。”平君拍拍披風,系在身上,望著尤妹說。
“日後再見。”
尤妹腆著臉道,雖然她知道日後是不會再相見了的。
“好的,日後拜訪令尊。”
平君笑道,迅速轉了身,消失在夜裏。
“小姐!小姐!”
落朱一面叫著,一面歡快地向裏屋跌跌撞撞跑去。
尤妹正由裏屋向外走著,就被她撞了個照面。整了整衣裙,尤妹忍不住嗔道:“仔細點,真是越發的沒有規矩了。”
落朱不賠罪,反是拉起她的手笑著說:“是因為小姐大度呀,總不與我們計較。”
“你這話厲害,算計到我頭上來了。”
尤妹也笑了,卻道:“我慣著你們是一回事,你們在家裏行事又是另一回事了。外人不比自己人,平時言行還須當心,要是讓外人落得話柄,又該有一陣子鬧的了。”
“外人?”落朱想了想,不覺壓低了聲音,“小姐還曾怕她?”
“有甚好怕?只是心煩。”尤妹道。
“心煩?”
“不分青紅皁白,總喜歡生出點事來。可畢竟是長我一輩,還得禮讓著些。”
“她左不過是個二房,後來娶的,身世都比不得我們奴婢清白,還這樣蠻橫……”
落朱替尤妹有些抱不平,聲音不免大了幾分。可話還沒說完,卻突然被尤妹拉到了身後。
尤妹用力拽了拽她的袖子,深深剜了她一眼。
落朱捱了一遭,不甚明白髮生了什麼,呆呆立在那裏,傻傻地望著尤妹。
只聽得屋外一陣撲喇喇、火急火燎的腳步聲,隨後一個著錦繡襦裙的婦人提了裙襬,大步跨門檻走進來,身後緊緊跟著一個僕人。
婦人雖有幾分姿色,卻叫臉上的豔妝濃抹給奪去了。她一雙眼睛睇著落朱,似笑非笑。
“剛剛我還在想是誰大早上的就在那兒叫喚呢,原來是你這賤婢。”
落朱窘了臉,低著頭,眼裏立即閃著淚光,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她氣惱小姐剛提醒,自己就給添上了麻煩。
尤妹倒也沒怪罪她,給婦人規規矩矩行了一個禮後說:“是我管教不當,還請二孃不要怪罪落朱。”
“我這可什麼都還沒說呢,倒成了大惡人。”
尤妹沒有說話,二孃臉上卻依舊笑著,似乎並不打算放過她們。
她不依不饒道:“真是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僕。”
二孃的僕在一旁看著她們,也忍不住嘴裏嘀咕幾句,眼睛卻是落在落朱身上。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說話沒個分寸……”
說著說著方覺失言,聲音低到肚子裡去,不敢抬頭看二孃。
尤妹看了一眼她,恭恭敬敬地說:“二孃說的是,都該放清身份,沒點規矩,淨叫別人看我們家的笑話。”
二孃聽出她話中有話,登時怒氣竄了上來。她本就忌憚別人提起她的身世和地位。
然而她還是得壓著火,說:“你年紀不大,卻是家中最懂事的,若是你娘能見到便好了。”
“可惜孃親離去的早,若是能見到二孃將家事打理的如此好,該是多欣慰。”
“你!……”
二孃氣得說不出話來,只得扶著一旁的桌。
尤妹也不理會,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說著“尤妹瑣事纏身,先行告退”,轉身便帶著落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