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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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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十七章 候補者

    沒想到丟下這句話便轉身離開,蕾姆緊張的衝進巷子裡頭,但轉過了彎,除了石磚地上留下的大量黏稠血漬,青年竟消失了蹤影。

    蕾姆當然知道水狼指的她是誰,但她卻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水狼為何會重傷如此?藍菈莉卡又發生了什麼事情?蕾姆一無所知。

    手上的聚魔水晶閃耀的刺眼,水狼消失前的話語讓蕾姆閉上了眼,指尖彷彿也沾染上了對方的血液,感到熱燙的灼痛。

    現在她也只能祈禱,那名幫自己帶來希望的青年能夠平安無事。

    它不知道自己已經維持這狀態多久的時間了。

    在那稀薄的記憶中,它只是看著眼前的生物來來去去,對它的眼神裏帶著各式各樣的異質情緒,有敬畏,有恐懼,有厭惡,甚至也有恨意。

    剛開始,它只是清醒的看著世界,陷入沉睡片刻,再度睜開眼睛後體驗著沉睡時,時間的流動所帶來的變化,然後再度陷入沉睡,就只是如此的反覆。

    但漸漸的它看著眼前比自己還要渺小許多的生物們,漸漸的理解了他們的隻字片語,聽懂了他們把自己稱為怎麼樣的存在。

    萬古的災厄,詛咒的冰龍。

    他們是如此稱呼自己,甚至把自己的真名當作是某種忌諱,只有在極少數的情況下才會被提起。

    詛咒冰龍埃特拉傑爾,由不可說的第六賢者所創造的毀滅性妖魔,被封印在世界某個不可探詢的地方,由某個種族看守著那封印,直到永恆。

    而曾幾何時,如此的說法有了改變,它被冰封在所謂的璃魅祭地,由無名無方挑選出的神臨巫女代代守護。

    就這樣,爲了那個它並沒有試圖掙脫的封印,它看著那被稱為人類的種族,挑選出數名女性,爲了補充不斷削減的封印力量,而被奪走了性命,最後只剩下那能夠控制住自己力量遭封印奪取,又能夠與封印抗衡而撿回性命的女性。

    女性離開了封印地後,將會成為所謂的神臨巫女,被削去自身的存在證明,被冠上別的稱呼,然後在每年封印減弱的時刻回到封印前,再度提供那封印的補強。

    幸運的話,將再度保住性命,安然離開,然後明年再次回來,就這樣一年接著一年,直到力量再也無法因休養生息而回復,無法再承受如此的耗損,在那封印面前,在它的面前就此殞命。

    然後,將會有下一批人接受如此的“試煉”。

    它不知道這像是禁錮自己的封印竟然可以讓這群渺小的物種犧牲性命到如此地步,無法理解,但也沒有想過要去理解。

    直到第十五個“睦暮”出現在自己面前。

    那是第一個對自己抱著強烈仇恨的女人,在它面前哭喊詛咒著命運,在無人可以聽聞悲鳴的洞窟裡,跪坐在自己的封印前,一邊與封印抗衡著,一邊痛哭失聲。

    於是它在那漫長無感的生命裡第一次有了其他的想法。

    它嘗試解開了那道封印,並讓那令它感到震撼的激烈情感得以解放。

    它並沒有思考這是否為對錯,只是單純的靠著一個念頭驅使著動作,它憑藉着本能抓取住那抹纖細而美麗的靈魂,順著那股強大的執念,將其送往那名女性人類最想要前往的地方。

    而就在這之後,可能是因為封印的影響,它的靈魂因此而出現了某種細微的裂痕。

    它再度陷入了沉睡,再度進入那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的反覆輪迴中。

    看著來來去去的人類,它竟然漸漸的擁有了不同陌生的感受,但就算如此,它卻也只是默默的在悠久的歲月裡體會著這些感情,就這樣平靜的等待著自己靈魂的消亡。

    接著,就在它認為迎來終焉的日子不遠時,那名更令它印象深刻的人類站在封印面前。

    那時的自己已經知道,靈魂隨著那封印的耗損已經到達極限,可能不消個幾百年,自己將會真正的消失在這裏。而這群人類再也不用為此提心吊膽,犧牲那些無謂的性命。

    無謂,這是它第一次對他們的行為有了如此的敢想。

    孩子的名字叫做烏利卡,有一雙黑曜石般的澄澈雙眼,裡頭飽含的感情相當純粹,充滿著強烈的憎恨。

    如此強烈的憎恨就如同那個許久記憶中的女人,但這孩子卻讓它覺得更加特別。

    或許是因為年紀比它歷年來看到的候選者都還要來的年幼,所以面對身在封印裡,擁有龐然壯碩軀體的妖魔,年幼的孩子對它無所畏懼。

    它看著那孩子,看著他從無數的屍堆裡頭站起,帶著那純粹燃燒的憎恨,就這樣筆直的凝視著自己。

    但那憎恨,卻讓它感到疑惑。

    孩子的負面感情並非是針對自己,那眼神像是在藉着它看著別的事物。

    而在這之後,理所當然成為睦暮的烏利卡並沒有依照規定,一年纔出現在這璃魅祭地。

    彷彿把這裏當成是一個避難所,年幼的烏利卡常常偷跑進這裏,就著冰龍自身和四周冰晶發出的微微光線,隨意的席地而坐,就這樣靜靜看著同樣凝視著他的巨大冰龍,而祂也同往常一樣,一動也不動的看著渺小生命的掙扎。

    “真可憐啊!”

    那是烏利卡首次在自己面前喃喃出聲。而在意識到字語得意思時,冰龍面臨了從來不曾有過的動搖。

    如此年幼的孩子,眼瞳裡卻充滿著諷刺的氣息。

    那聲可憐或許只是在自艾自憐,但冰龍卻覺得他竟是在對著自己說的。

    千百年來,它什麼樣的負面情緒都面對過,卻不曾有人為它感到憐憫。

    烏利卡在那次後越來越多話,彷彿把沉靜的冰龍當成最佳聽眾,像是宣洩著自己的絕望一般,就這樣不斷訴說著他的世界。

    他深愛的家人沒有選擇他,而是愛著一出身便天賦異稟的妹妹。

    又或者,是因為他只是一個出現在他們家門口,才被勉為其難收養的孤兒。

    就算他的家人並沒有虧待他什麼,但那股難以平復的卑屈和痛苦卻如同火苗,在胸口隱隱的燃燒著。

    忌妒著妹妹的優秀和存在,卻毫無辦法的他只能如同一般家人一樣,帶著那虛假的面具扮演著自己應該扮演的角色。

    平靜的帶著妒火生活下去不失為是一種繼續呼吸的方式,但就連她好不容易適應的空氣,都被殘忍的奪去。

    神臨巫女,並非所有人都覺得此身分是無上的榮耀,除了絕對信仰者外,神臨巫女的招選意謂著是永遠的離別。

    只要被選為神的代言候選,那就意謂著這個人將永遠的消失,就像是遭到神的強行搶奪,無論成為神臨巫女與否,都只能永遠的受到東殿的管轄,從此不問世事。雖然巫女們並非永遠的待在東殿內,但成為巫女的人們與家人見面的機會是少之又少,幾乎不會再有相遇的可能。

    年幼的妹妹被選為神臨巫女的候選人,並不為此歡欣的人們陷入了混亂,而那混亂的漩渦裡,竟然也有自己。

    他本以為自己會為此感到歡欣鼓舞,但他沒有,聽到訊息時,他只覺得身體冰冷的不可思議。

    “你可能覺得我就是因為這樣代替她對吧?”

    對著沒有言語的詛咒冰龍,他嘲諷的笑著自言自語。

    “但卻不是這樣的,就算我也遭受到意外的打擊,我大概也會默默的目送妹妹的離別,然後沒心沒肺的過著生活,就算失去妹妹就等同於失去了憑依的我,就算到時候我連一個關注我存在的人都沒有......我還是能活下去的,我就是這種人。”

    在冰龍的認知裡,人類的這般年紀與嬰兒無一般,而如此年歲的孩子卻說出艱澀晦暗的話語。

    於是混亂中的人們開始爭吵著,衝突著連烏利卡都無法理解的原由。

    有人拿起了刀刃,爲了他無法理解的理由砍殺了至親,就在他的面前,他妹妹的面前,而他則因恐懼拋棄了視她為救命稻草的妹妹,逃離了那血泊的泥濘裡。

    “再次見到她時,她簡直像個沒有生命的娃娃,只有在有人接近她時,纔會瘋狂的尖叫出聲。”

    烏利卡像是在嘲笑似的哼笑著,接著耙梳著那頭烏黑的長髮。

    可笑得是,就算那女孩的意識殘破如此,她也仍就是神臨巫女的候補者。

    “於是我奪走了她的天賦。”

    幾個月後,烏利卡再度來到冰龍的面前繼續說道,接著對著冰龍竟是露出一抹悲慘又憐憫的笑。

    “可憐呢!不問原由的被禁錮在這裏,但你真的造成災禍了嗎?這麼久的時間了,誰又記得你造成了什麼災禍?”

    烏利卡的問題讓詛咒冰龍第一次陷入了對自身的思考。

    何為災禍?這在悠久的歲月它已然理解。

    而自己就是一種災禍。

    但如果自己是一種災禍,那麼自己又是為什麼而存在的?

    “拿到她能力的好處是,我的確看到了不同的風景。”

    黑曜石的雙眼微微的眯起,彷彿下一刻就會溢位淚滴,像是要撫上一個人的臉頰,烏利卡向空中,向着埃特拉傑爾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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