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詐欺？你這樣的行為知道叫什麼嗎？惡醉強酒！自己怕喝醉還硬要喝，然後在怪在酒上頭，身為人類可是你自己選的，不想回頭的也是你，會發生什麼事情不是遲早的嗎？跟我出不出現根本一點關係也沒有。”

    “嘿！講來講去不就是因為你嗎？我本來不會‘為人’的，那樣子怎麼說嘛，也不算活著吧？”

    “胡扯。”

    看著黑貓冷冷的轉過頭，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他挑起了眉，接著覺得也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再度將視線轉回那繁華的夜空。

    “在我看來都差不多。”

    本來以為黑貓因生氣而不打算再跟自己多提一字，沒想到它卻輕巧的轉了個身，從左邊繞到了他的右邊後，優雅的打了個哈欠。

    “哈？”

    “你以為那樣是無慾無求？別傻了。”

    “人類啊！明明一生時間短暫，可是有相當強烈的慾望啊！所以當你做出了那個選擇時，做了那個動作就等於你已經是個人類了，就算之後被洗腦成無心無慾，就算你打算遺忘所有的一切，那也只是自我欺瞞而已。你認為那時的你真的就沒有任何怨嘆？沒有任何思考能力？省省吧！就算我沒有出現，你還是會因此而遲早有所改變。”

    黑貓偏頭看著他若有所思，哼笑了聲，現在再說出什麼責備的話語也於事無補。

    而且黑貓其實只是心頭有點鬧矛盾罷了，並不是真的對於他的選擇而感到惋惜或者認為是錯誤的。

    對錯是無法輕易的被判定的。

    “人不可能永遠沒有所求，而你，在那時候，早就不再只是......”

    突如其來的陣風颳過了樹梢，沙沙沙的樹葉摩擦像是附和著黑貓的低語，他對此忍不住瞭然的哼笑了聲。

    “那麼我這樣做不就也沒什麼問題嗎？就這麼簡單。”

    “汝為何者？”

    耳邊的聲音如同針尖輕敲，平靜淡漠的蒼老之聲肅然卻顯得空洞，空曠的大廳裡頭，迴盪著此起彼落的呼吸聲響，他閉著眼，心如止水，感受著外界的一切細微。

    “吾為璃魅的送信者，吾為日月的奉行者，吾為名睦暮之神臨巫女。”

    “汝奉何為主？”

    低喃的頌歌像是大鐘撞擊的顫音，居高臨下的質問緩慢而清晰的切割著肌膚，順著神經，鑽入微血管流淌全身，與心臟強而有力的脈動相互共鳴著。

    他微微張開了唇，用著無溫的嗓音背誦著腦海裏的眾詞彙，對著他唯一的神背誦隆重的祭誓。

    “吾主為世界之始，其真名不可猜忌，凡俗之者不可稱謂，使者的眼正審判著，送信者們遵循正道，以無名無方敬稱之。”

    “汝身負何之責？”

    默數著秒針的節奏，懷抱著自身祝禱著的他微顫纖長的眼睫，緩慢的抬起頭，黑曜石般的發亮眼瞳裡映照著冷然面對自己的老者。

    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名為睦暮的神臨巫女先是微曲起了右膝，接著優雅而嚴謹的站起了身，微微的高抬下巴，挺直了背脊，坦蕩的，高傲的面對著眼前所視之物，姿態凜冽，宛若在冬日盛開的白百合，聖潔而莊嚴，讓觀禮祭祀者無不微微低頭致敬。

    接著，在神祭著中心，眾目睽睽下，他緩慢而堅定的開了口，就如祭典之初，百年如一日，神臨巫女如信仰者的期望，勾勒著清麗妝容的臉孔靜如止水，無所畏懼。

    “吾為六大祭地之首，為無名無方最高代言者，歌頌無名無方恩德。然，鎮壓世界萬古之惡，詛咒冰龍，埃特拉傑爾。”

    “藍～～菈莉卡！”

    “睦暮大人？！”

    聽到充滿朝氣的熟悉叫喚，藍菈莉卡循聲抬起了頭，不看還好，一看那危險掛在欄杆上的身影，藍菈莉卡不禁驚叫出聲。

    而散著一頭亂七八糟黑髮的女性笑嘻嘻的趴在二樓圍欄，身體大半的探出懸空，還沒等藍菈莉卡出聲喝止，甩著一頭長髮的睦暮竟右手用力一撐，利落的翻過了身，從二樓一躍而下，爲了祭祀所穿著的水色祭袍隨著下墜的氣流飄揚舞動，長長的水袖在空中彷彿翻飛的浪花。

    還來不及斥責對方如此的不得體，藍菈莉卡便被迫丟下手中的一堆卷軸和檔案，抽身拔刀，擋下對方向自己揮來的銀色光芒。

    鏘！

    清脆的聲音震的耳膜嗡嗡作響，伴隨著充滿愉悅的豪爽笑聲，讓原本還因為雲層而有些陰影的午後整個都亮了起來。

    “陪我練劍！”

    唰唰的破空連揮出劍刃，笑的像孩子似的睦暮跳舞般的連轉了三個迴圈，銀色的光芒像是魔法般的在身周不斷閃耀著，讓藍菈莉卡覺得有些炫目的眯起了眼。

    “這不就已經拔劍了嗎？跟您說過。”

    用力的把對方的劍格擋回去，藍菈莉卡右腳一撤，退了幾步後，她幾乎要忘了手上還握著銳利的刀刃，差點便掩面嘆息。

    “跟您說過幾次了，不要這樣跳下來，弄不好會受傷的，而且還穿著剛剛祭祀的祭袍，您這樣......”

    鏘！

    揮舞而來的劍影再度打斷藍菈莉卡的責備，睦暮微微的偏了偏頭，一雙晶亮有神的眼睛盯著對方哀怨的嘆息，接著漾起了讓藍菈莉卡感到有些頭皮發麻的無辜笑容。

    “不會受傷喔！我是神臨巫女喔！受偉大的無名無方保護唷！”

    “睦暮大人！”

    藍菈莉卡看著吐了吐舌頭裝可愛的神臨巫女，簡直想要敲一敲那用髮箍固定而露出的光潔額頭，看看用力敲一下對方會不會安分一點。

    “唉唉！不要再念了！這樣藍菈莉卡可愛的包子臉會皺起來喔！包子皺起來不好吃！”

    明明就相同年紀，但睦暮仍舊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著讓藍菈莉卡頭皮發麻的話。

    “睦暮大人！”

    有些氣急敗壞的擋下對方的攻擊，藍菈莉卡一個蹲身橫掃對方下盤，接著長刀猛力從刁鑽的角度直戳而去，逼得睦暮只能退後一步，抽開了本來要橫劈過去的攻擊。

    “唉唉！我可是神臨巫女耶！藍菈莉卡真是不留情！”

    調整了下呼吸後，將手上的劍甩出漂亮的光影弧度，睦暮嘟起了嘴，而藍菈莉卡則是面無表情的瞪著對方。

    “竟然您還知道自己是受人尊敬的神臨巫女，就請表現的端莊一點，睦暮大人。”

    “睦暮睦暮睦暮的一直叫，就說是烏利卡了。”

    有些頭疼的看向正用著不雅的方式蹲著身子，不滿嘟囊著的睦暮，藍菈莉卡深深的嘆了口氣。

    屬於人類領地的坎第爾有著強大的宗教信仰，信奉著創世之主無名無方，並在六個區域各自坐落著祭神之地，並以祭神地為點，架起守護坎第爾的術法結界。

    而他們東殿是六大祭地中最具規模的祭殿，代表著無名無方使者，東方之水璃魅的休憩地，不僅是六大祭地之首，同時也身負著坎第爾的秘密，守護著被人們遺忘的上古災禍，詛咒冰龍埃特拉傑爾的封印。

    而東殿之首的位置，是由東殿長老巫女們親自考驗挑選，才貌皆是萬中選一，世上具有最高祭神資質的少女，方能成為無名無方的代言人，東之璃魅的送信者，也就是冠以睦暮之名的神臨巫女。

    但優秀的也只有那外表和資質而已，他們家的神臨巫女什麼都好，就是個性太過粗魯，舉止除了祭祀上會規矩外，是超級不優雅！不安份到讓每個守護巫女看到都感到頭痛！

    “唉唉？你要上哪兒？”

    眨巴著眼看著明顯放棄迴應自己，唰一聲收起長刀後，便開始撿拾散落滿地卷軸的少女，睦暮不禁撒嬌似的抓住了對方衣襟的下襬。

    “睦暮大人，祭祀辛苦您了，請趕緊‘回房’休息，明早還要做大祭祀前的準備工作，您再不休息就會沒有。”

    “啊啊啊！是烏利卡！”

    簡直像是要不到糖吃便胡鬧大吵，睦暮的舉動讓藍菈莉卡不禁嘴角抽了抽。

    如果剛剛那些從六大祭地來觀禮的重要人士，看到一派聖潔莊嚴的神臨巫女私底下是這副德性，會不會直接就乾脆把東殿給拆了？

    “現在是在外面。”

    耐著性子阻止自己伸手去揉發痛的太陽穴，明明自己只是個普通的守護巫女，到底有哪一點被這位大人看上，如果是想找年齡相仿的巫女作伴，那隨便撿一個都比她這樣的冷臉相待好，偏偏睦暮誰都不太找，就專找自己麻煩。不，好像專門管理食堂的瑪爾克廚娘也是被纏著的，不過瑪爾克只把睦暮當作女兒一樣，睦暮也的確是去撒嬌或撒潑討食，那對自己又是如何？

    到底是什麼時候演變成現在這關係，藍菈莉卡已經記不太得了。

    “現在是在外面。”

    “沒有人！”

    理直氣壯反駁藍菈莉卡加重重複的警告，藍菈莉卡不禁有些氣結，但對方那自己不妥協便不罷休的眼睛裏彷彿燃燒了什麼炸藥似的，眨也不眨的瞪著自己，硬是要瞪到對方接受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