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唐烈差點一口茶水噎著自己。他有點後悔問這個問題。

    “對不起啊大爺，我不是有意的。”唐烈趕緊向劉大爺道歉。

    “沒事，我一把老骨頭了，那些事都要忘記了。”劉大爺淡淡地說，臉上無悲無喜，像一尊石佛。

    “那您兒子是怎麼去世的呢？”唐烈忍不住地問道。

    劉大爺的眼神飄渺，渾濁的眼球好像能看穿人的心思，他臉上的皺紋像是一座座小山丘，堆在一起。

    “被海妖拖進海里淹死了。”

    “什麼？”劉大爺的回答嚇了唐烈一跳。

    “那是幾十年前的事了，”劉大爺輕嘆一聲，開啟了話匣子：“我兒子當時喜歡了一個姑娘，他們也算是兩情相悅。但是由於我們兩家關係不好，所以我們就阻止他們見面。在後來的一次祭海儀式上，他們倆竟然偷偷破了規矩，說了話。後來……”

    劉大爺說到一半，唐烈就感覺自己隱約在哪裏聽過這個故事，突然之間，唐烈想起來胡村長曾經給自己講過這個故事，估計那裏麵的年輕男子就是劉大爺的兒子了。

    不對啊？聽胡村長說，劉大爺的兒子是因為那女孩肚子大了而羞憤自殺的，這怎麼和劉大爺所說的話不一樣呢？

    “我聽說過這個事情，只不過我聽過您的兒子是自盡的，怎麼到您這裏便成了被海妖拖下水淹死了呢？”唐烈有點不明白。

    劉大爺哼了一聲，古井無波的表情也稍微有了怒意。

    “那都是別人瞎傳的！我兒子根本沒有輕生的念頭，他只是出海打魚的時候被海妖拖進海里了，我曾經多次跟村裏人解釋過，可是他們非凡不信我，還出言嘲笑我，流言這玩意總是傳播的很快，沒出幾天，十里八村的都把這件事傳的沸沸揚揚，我也控制不了了，所以假的也成了真的了。”

    唐烈這才恍然大悟，同時他也很理解劉老頭的心情，謠言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它能在無形之中把一個人摧毀。

    與此同時，唐烈的腦海裏又浮現出一個新的問題。

    “那您是怎麼知道您兒子是被海妖拖進水裏而不是自己投海自盡的呢？”

    畢竟在茫茫的大海上，誰也不能說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劉老頭未免有點太肯定了吧。

    劉老頭抿了抿嘴，他脖子上的面板已經鬆弛了，只是拉耷在骨頭上罷了，他的喉結一動，說道：“因為……在我兒子的腳踝上，也有你的那種印記！”

    唐烈的手微微一顫，他終於又找到一個跟他相似的人了。

    “他是怎麼得上這個印記的呢？”唐烈的聲音有點顫抖，他好像找到了突破口。

    可是，劉老頭的回答倒是給唐烈潑了一盆冷水。

    “我也不知道，好像也是某一天早上莫名其妙地就有了吧，這事兒過去好幾十年了，我也記不住了。”

    劉老頭搖了搖頭，畢竟他已經是個遲暮的老人了，想再回憶起以前的事情，確實有點不太容易。

    唐烈遺憾地點了點頭，畢竟自己問的這些東西都是老人家的傷疤，如果自己再追問下去，就有點顯得太不厚道了。

    “不過……”劉老頭把聲音拉長，音調放低，說道：“我有一個猜測。”

    “什麼猜測？”唐烈認真起來。

    “我兒子很可能是因為得罪了龍王爺才被海妖盯上的。”

    劉老頭對於這點的說法到是和胡村長所言一致。

    “您是覺得祭海的那三條規矩並不是說說而已？而您的兒子又正好觸犯了第三條規矩，所以纔會被海妖盯上的？”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解釋嗎？”劉老頭搖了搖頭，看起來他也很無奈，雖然過了幾十年，但那種喪子之痛恐怕真的是痛徹心扉吧。

    唐烈感覺自己的頭都要大了，他現在知道的跟他一樣有印記的有兩個人，分別是胡村長和劉老頭的兒子，但這兩個人都已經死去了，他根本不知道他們三個人有什麼共同點。

    一條條的線索錯綜複雜，它們像一張張大網，從四面八方朝著唐烈撲過來。

    唐烈和劉老頭就這麼坐著，誰也沒有開口，他們頭頂的電燈泡發散出橘黃色的燈光，把整間屋子照的透亮。

    “你解不開這個局的，走吧，別回頭了，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可以跑出去。”劉老頭抬頭看了看唐烈，不知道為什麼，他特別希望自己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活下去。

    唐烈一笑，他這個人就不怕遇見麻煩，麻煩越大，他的興趣就越大，即使賭注是他自己的性命。

    “我是不會走的，我對這個事件很有興趣，我倒是要看看，這個海妖能怎麼把我拖進海里，他敢拽我，我就敢砍斷他的手！”

    唐烈把手裏的茶一飲而盡，整個人都散發出一股捨我其誰的霸氣。

    “年輕就是好啊……”劉老頭笑得合不攏嘴，他好像在唐烈身上看到了他的兒子的影子，他的兒子和唐烈一個脾氣，誰也不怕，只是可惜……

    唐烈透過窗往外看了看，外面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唐烈感覺自己在劉老頭這裏瞭解的情況已經差不多了，也就起身和劉老頭告了個別。

    劉老頭也就客氣了兩句，就把唐烈送到了門口。

    今晚的月光還不錯，街上的道路被照的一清二楚，唐烈沒費功夫就回到了招待所。靈堂的門還開著，唐烈從外面看見胡飛還跪在那裏，他不禁有點擔心他的身體，猶豫半刻之後，唐烈還是邁進了靈堂。

    靈堂裡點了好幾排白蠟燭，風一吹進來，燭光搖曳不定，牆上的影子也有時長有時短。

    “吃飯了嗎？”唐烈現在胡飛的身後，問了一句。

    胡飛嚇了一跳，身體晃了一晃，長時間的跪著讓他的腿都失去了知覺。

    “沒有呢，沒胃口。”胡飛勉強擠出一絲苦笑，他很感激唐烈，畢竟唐烈只是一個村外人，他能做這麼多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村長的後事怎麼處理？”唐烈問道，畢竟不能老是這麼放著吧。

    “按照我們這邊的傳統，進行海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