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晚上沒睡覺的後果是十分痛苦的。第二天一早，當週遠看到耷拉著腦袋的我不由得一陣吃驚：“你怎麼搞的？昨晚失眠了？”

    我點點頭，也沒多說什麼。我總不能告訴他，我其實壓根就沒想睡，在水房抽了一晚上煙吧。

    起床穿衣洗漱，當我洗完臉走出寢室，呼吸到清晨冷冽而又幹爽的空氣之後，整個身體總算是愉悅了不少。周遠一直跟在我旁邊，似乎很擔心我的狀況一樣。

    “你苦著個臉幹啥？我不就是失眠了幾個小時嗎？你這個樣子搞得我好像得了什麼絕症一樣……”心情愉悅，不開心的事也都暫時被我拋諸腦後，我一把攬過周遠的肩膀，笑問道。

    “我去，老子不搞基！”周遠瞪了我一眼，一把把我的手給拍了下去：“我纔不擔心你的身體，壯得跟頭牛一樣……”

    我嘿嘿一笑，頓時覺得自己有點猥瑣起來。周遠這話明顯就是胡說了，我的體格倒是還算出眾，寢室裏也就李炎和羅鳴海比我更壯一點而已。但說我跟頭牛一樣，這明顯就是在擠兌我了。

    我笑罵著輕輕推搡了周遠幾下，問他幹嘛這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說到正事兒，周遠的表情終於是嚴肅了起來。他收起玩鬧的笑容，正色道：“江河，我覺得，你還是不要跟李炎混下去比較好。”

    我早就知道周遠是不太願意看到我跟著李炎混的。既然他主動開口了，我乾脆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卻並不表態。

    周遠開始慢慢說教起來：“雖然職校號稱人人都是混子，但實際上其實也不是那麼回事。你看，比如我，比如王小紅，還有不少人，我們都在安安分分地上課讀書，也從來沒遇到過什麼混子找麻煩。江河，我覺得我跟你的本性還是挺相似的，你心裏就真的那麼想跟著李炎走上混世這條道？你應該知道的，沒結果的，現在所謂的風光，都只是一時的而已。”

    我沉默不語，周遠不知道我已經跟李炎攤牌的事，自然還以為是李炎帶著我混。周遠所說的問題一直以來就讓我覺得十分困擾，此刻被他這樣逮著問，我根本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輕輕嘆了一口氣，反正我已經跟李炎攤牌過了，而且張峰和趙明傑那裏也有沈風月幫忙應付，這樣說來的話，我就算說自己沒混，也是可以的吧？

    我定定地看了周遠一眼：“你放心吧，我已經跟李炎說清楚了。”

    我並沒有告訴周遠我和李炎之間到底說清楚了什麼。我這麼做也是有自己的考慮的，以後的變數，誰都說不好。

    周遠顯然也對我這副敷衍的態度很是不滿，但卻很知趣地沒有再問什麼。也許在他心裏，還是傾向於相信我的吧。

    我拍拍他的肩膀，周遠這樣的人，是很適合做好兄弟的。

    在食堂吃完早飯之後，我整個人就更加神清氣爽了。大半夜沒睡覺的睏倦也消失了大半，據說拿破崙每天只睡兩個小時但依然能夠保持精力充沛，想來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讓我十分不自在的是，在我去教室的路上，不少人看到我都紛紛打量起我來，然後在我驚訝的目光裡朝我點頭示好，甚至還有幾個男生自來熟地跑來跟我打招呼，一口一個江哥的叫著，倒是弄得我十分不安起來。

    直到進了教學樓，在一旁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的周遠這才小聲提醒道：“剛纔那些人，都是這屆高一大大小小的混子，看來，他們已經認可你在高一的地位了。”

    我心中感嘆，面上卻是做出一副無喜無憂的模樣。我不知道周遠所謂的“認可”到底是因為什麼，是因為我捅了徐陽谷一刀？或者是因為我跟李炎之間的關係？又或者，是柳依依昨天在食堂搞出的那副鬧劇？

    我搖搖頭，很多事情不止一個原因，越是想梳理，就越是沒有結論。

    早上的第一節課是雲大媽的課，所以人來得倒是很齊。強如李炎這樣的人，上課的時候都一本正經地坐直了身子。

    我也不敢再瞎換座位，只能跟梁思雨一起坐到了靠前排的位置。這樣的距離我就更不敢胡亂造次了，只能努力擺出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

    但是說實話，聽雲大媽這種不苟言笑的中年婦女教課實在是一種折磨，偏偏她教的還是最枯燥的英語課。我只堅持了十分鐘不到，就已經被催眠得再也抬不起頭來了。

    像雲大媽這種靠聲音打持續輸出的，大概是所有老師中最恐怖的一種了。

    我本來就睡得不好，現在更是苦不堪言。我掙扎著偷偷看了一眼四周，發現絕大多數學生都跟我差不多，已經開始昏昏欲睡了。

    這也難怪，“早上精力最好”這種狗屁論調換在學生中間，根本就是不成立的。

    我又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梁思雨，才發現這個小丫頭是真的有點本事。

    她不僅正精神奕奕地聽著課，而且時不時還能對著雲大媽的板書記上幾筆筆記，簡直就是所有學生裡的一股清流。

    我已經熬不住了，也顧不上現在我和梁思雨之間的隔閡，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不行了，你幫我看著點，我要睡一會兒……”

    梁思雨瞪了我一眼，眼神十分傲嬌。她既沒有表示反對也沒有表示同意，但我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抬起左手的手肘抵在課桌上，手掌扶著額頭撐住了自己的腦袋。

    終於可以眯一會兒了。我閉上眼睛，感覺雲大媽的聲音都渺遠了好多。

    好景不長的是，還沒過五分鐘，雲大媽大概就已經發現了課堂上死氣沉沉的情況。她敲了敲講臺，語氣嚴厲地道：“我找個人起來回答一下。”

    “刷刷刷！”一時間，整個教室裏到處都是翻書的聲音。我也趕忙打起精神，一邊翻書一邊側過頭問梁思雨道：“她問啥了？”

    讓我始料未及的是，梁思雨這次連看都不看我了，根本沒有回答我的話。

    這就十分操&蛋了。我只好裝模作樣地坐好，擺出一副絲毫不怕被點到的模樣。

    但我心裏怦怦直跳，別選我！千萬別選我！

    ——

    怕什麼來什麼是有道理的。

    雲大媽掃視一圈，最後目光卻是停留在了我的身上。我心中一聲慘叫，隨著雲大媽毫不留情地一句“江河你來回答”落地，我顫顫巍巍地站起了身來。

    與之相對的是，周圍的其他學生紛紛鬆了口氣。我低著頭漲紅了臉，現如今，也只能搬出那套通用的策略了。

    低頭，不知道。